“野草根”祭(第5/5页)

“野草根”们的亲情,并不像我从前想象的那样反而更加温暖更加密切。事实上好比干旱来临时非洲原野上的野生动物,各顾各成了一种不二法则。

我低声问:“怎么才告诉我?”

连自己都听出了只不过是自言自语。

大小反问:“二哥,早两天告诉你,你能为二小回哈尔滨么?”

声音仍那么的平静。

奇怪,这话,大小倒说得一点儿都不口吃了。仿佛是背了一百遍的一句证词。

我,只有缄默。

大小告诉我,二小是这么死的——端着他的一大瓶茶水,下什么跳板,一失足,从高处摔下,头脑撞磕于水泥台的尖角,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头肿大得不成样子,三天后就死了。

死前,嘴里还念叨着:“北京,大哥,二哥……”

我心一阵酸楚。

……

现在,二小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了。

我去医院探视我的哥哥,他必问:“给二小打电话了么?他什么时候来北京?不是让你告诉他,我不怕传染上肺结核么?……”

我只有支吾搪塞而已。

野草根,野草根,野草根呵,人命一旦若此,那是如我这样的一个写小说的“二哥”,既陪伴不起,也实际上安慰不了的。

有时我放眼望我们这个有着十三亿之众的国家,“草根族”竟比比皆是起来;似乎,还在一茬一茬地增多着。

而我,由于来自于他们,便从根上连着他们的根。斩不断,理还乱。优越于他们,却也只有徒自地优越于他们,并一再地辜负于他们。

我这辆“破车子”,怎载得了人世间许多困苦艰难?

也只有写下些劳什子文字,祭我和他们曾经同根的那一种破絮般的人生之缘,并安慰一下自己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