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土地的杂感(第2/3页)
我不禁地就联想到了城市里那些房地产商所宣传的“寸土寸金”的广告语。
在那样一些缺少耕地的地方,对于那样一些农民,未尝不也是寸土寸金呢!
后来,我们走在田地间的田埂上了。最窄的田埂,才一尺宽左右。朋友说,田埂起初肯定是宽些的,但是当地农民对土地的贪占心理十分强烈,仅仅为了多点一行种子,那也不惜再将田埂挤窄几寸,所以田埂越来越窄了;当地农民走在田埂上的平衡水平也越来越高了。
他说:“让咱们挑着粪桶走在这么窄的田埂上,是会一次次掉下去的吧?”
我说:“会的。”
于是就想到了人类和土地的关系。
古代的人类,最坚定的占有欲体现在对土地的占有方面。部落与部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国与国之间,狼烟四起,兵燹成灾,大抵为的是土地。后来,当国与国的边界较为分明了,土地就成了领土。即使当今,某些国家之间交恶,往往也还是与领土问题有关。一涉及领土问题,没有哪一个国家竟会不认真对待。
而在一个国家内部,人对土地的占有欲,则意味着一种最古老的占有欲之体现。对于一个现代人,倘不能实际地占有一座城市中他认为最值得占有的土地,那么他必将通过占有那块土地上的房产来达到满足。
一块城市里的土地寸土寸金吗?
那么,我要最大限度地占有。
当然,有此种占有欲的人,首先须是富人。
对于他们,寸土寸金之土地,等于金。
而对于金的占有欲,其古老性,仅次于人类对土地的占有欲。相比于土地和金,人类对于其他昂贵东西的占有欲,倒不值得论道了。
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国,在城市,在所谓黄金地段,房价越炒越高,房子越盖越大的真相。
这是一种现代人的大都市地主心理。
在封建社会,地主而大,于是他们的土地占有欲便会自然而然地延展向城市。从前的大地主,在城市里往往拥有整条街的房产。于是从前城市里的贫穷人家,注定会从他们住惯了的街上被挤走,迁往城市的边角地方。或者,直接又回到农村,再成农民。
这一种通过房地产业实现的对于城市土地占有欲的满足,即使交易公平,根子上也是一种人类的原始占有欲。
故在西方,豪宅已不建在市内黄金地段,大抵建在市郊。多数富豪,并不通过金钱实力进犯城市腹地。而这就使城市的腹地得以较长久地保持原貌,于是保持城市个性。
中国的城市恰恰反过来。
房地产业首先是开始从城市腹地摧毁城市原貌的。当城市腹地已无可再摧毁,才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郊区。故一座座城市,早已无原貌可寻。
城市的发展,不依赖房地产业是难以想象的,也可以说是根本不能够的。
但是,若过分依赖房地产业,甚至推波助澜,乐得正中下怀地利用房地产业,则肯定是不可取的,甚而是愚蠢的。
因为,人心里也有一块土地,叫心田。
心田才是人类真正寸土寸金的地方。心田生长对于公平的希望,和对贪婪的本能反感。
我们许多城市的腹地,如同那些缺少土地的农村田埂。现在,供人走的路是越来越窄了。将来,理性思想也将无路可走了吗?
不错,城市的土地确乎是宝贵的。正因其宝贵,我们这一代城市公民应该意识到——城市不是属于哪一届政府的,不是属于哪些房地产大鳄及某些富豪的。城市它属于全体城市公民。它不仅属于我们这一代城市公民,也属于我们的后代子孙。
故,一座城市的土地,不应由土地管理部门自说自话地挂牌拍卖。
是城市公民代表子孙后代,授权土地管理者们管理城市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