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10页)
张国庆像在暗中守候着一样,水刚接满,黄依依正要弯腰拎时,他已经抢先一步,飞快地拎走了。安在天微微愣了,继而往自己家走去。黄依依像没有看见他一样,擦身而过,也朝自己宿舍楼走去。
张国庆把水桶放在黄依依宿舍门口。黄依依赶上来开门。张国庆像做贼似的,一声不响地要溜了。
黄依依喊住他说:“张国庆,你别走啊,进屋坐坐。”
张国庆推辞着,似乎就怕听到一句“谢谢”的话。
黄依依:“嗳,我找你还有事呢。”
张国庆又紧张起来……
张国庆在黄依依面前老实得像个小学生,身子都不知该往何处站了,不停地问:“什么事?黄处长……”
黄依依:“你急什么?来,坐。”说着,进了里间屋。
张国庆还是僵硬地站着,但他的眼睛四处在看,最后落到满脸盆的脏衣服上。
待黄依依从里间屋出来,张国庆主动地说:“黄处长,这衣服我给你拿去洗了。”
黄依依脸红了,说:“这怎么可以呢?”
张国庆反倒坦然地说:“没事儿,我是过来人了,什么衣服没洗过,以前老婆还住在单位上的时候,衣服都是我洗的。我这就给你去洗。”
黄依依赶紧将脸盆踢到桌子底下。
本来还想请他坐的,这事一说,也不敢喊他坐了,黄依依把刚从里间屋拿出来的几张粮票塞给张国庆说:“我还有点儿全国粮票,你给家里寄去吧。”
张国庆见了粮票,眼睛都亮了。
黄依依:“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负担。你拿去用吧,还有那钱,你不用还我。”
张国庆嘴角一咧,感动地就要哭了。
黄依依是最见不得男人哭的,匆忙把粮票塞到他衣服口袋里,索性推他走了。出门前,张国庆突然回过身来,敏捷地抢走了那一脸盆脏衣服,黄依依措手不及。
天已经黑下来了,张国庆还在热火朝天地洗衣服,这个老实人嘴里竟隐隐地学着黄依依唱过的苏联歌曲。
第二天一早,黄依依从宿舍楼里出来,准备去上班时,看到自己的一脸盆衣服已经洗好晾在了铁丝上:长长的一排,由大到小,干净,整齐,衣是衣架,裤是裤架,外衣反晒,衬衣立领……
晨曦下,衣服在风中轻柔地飘动。
中午,黄依依回家来,看到门口的桌子上放着那个脸盆,脸盆里是用报纸包好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干衣服,旁边水桶里的水也是满满当当的。
如果说701只有一个老实人了,那就是张国庆。他无所顾忌地知恩图报,不掩不藏,这就是他老实的证据。不管张国庆对黄依依怎么好,人们都不会妒忌,也不会怀疑。直到事情发展到这一天……
安在天院长办公室,有人轻轻地敲门。安在天正在埋头工作,没有抬头,随口道:“请进。”
他没有听见回应,不觉抬起头来——来人是黄依依,她站在门口没进来。
安在天不由得站了起来说:“……黄处长,有事找我,请进来吧。”
黄依依进来,坐下。安在天也在原位坐好。
安在天:“喝水吗?”
黄依依:“不渴。安副院长,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解决一个实际困难。”
“说吧,在701你是人上之人,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黄依依平静地:“是张国庆的事。我认为你们领导就是因为不能正常地处理张国庆,才这么重地处理了他爱人刘丽华。她是替丈夫和儿子受过,表面看来,合情合理,没什么冤屈。没冤屈,组织上就不会给她翻案。”
安在天不解地问:“你要来给她翻案吗?你为什么要行这个好?”
“我只是认为张建设作为一个七岁孩子犯下的错误,要让他一家三口都付出一生的代价,挺冤枉,也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