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的维克(第15/18页)
维克坐在坡下等那火小下去,他可不想这个时候上去同那几个人见面,他也想不通,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来欺侮一个孤儿呢?他感到又茫然又疲倦,就晒着太阳睡着了。朦胧中有人叫他,是彼夏,彼夏对他说:“你妈妈来了。”维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棵垂柳,被风吹得扬起来的细枝快发芽了。“妈妈在哪里?”“在火里头。她来过,又走了。谁叫你躲在沟里呢,你没见到她真可惜。”彼夏还说,妈妈在柳树下面站了好久,说她要给维克一点东西。她左等右等等不来维克,就失望地离开了。
“她不能不走吗?”维克问。
“不行啊。再说春天来了嘛。”彼夏老道地摇头。
他俩一道回到家里。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没有了屋顶。再看看地上,全是那种乌黑的上等煤。彼夏在弯着腰细看那些煤,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叹。
“维克,你会搬走吗?”彼夏终于直起身来问。
“为什么?皇村的人不都住在原来的家里吗?我要把屋顶修好。”
“你从来不知道你家里有煤吧?”
“我怎么知道呢?爹爹他……啊,我感到耻辱。”
彼夏恶毒地笑起来。他坐进那把太师椅里头,将两条腿盘起来,他的样子让维克想起里沙。这样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有相同的坐相呢?维克想,这个该死的家伙就像一个法官,他要来审判他了。在皇村时,他一直以为他是个普通放牛娃呢。那一次在山上遇见他,他抱着那只掉了毛的鸽子时,维克甚至觉得他很可怜。其实他自己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虫呢。他想到要问彼夏一件事。
“彼夏,这些煤会在夜里忽然燃烧起来吗?”
“哈哈,你害怕了吧?你可不要乱想啊。这种事,想也没用。”
维克沮丧地沿着墙踱步,那些煤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响声。没有了屋顶,房里到处都是风,维克感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是什么事呢?放牛娃大概知道,但他决不会告诉自己,他是个刁钻古怪的小孩。
“你可以躲到沟里去。”彼夏向他建议。
维克的脑海里一下子变得敞亮了:原来爹爹挖出这条沟,是为了给他维克做这个用的啊!试想半夜三更的突然烧起来,他不是只有往那里面跑吗?还有沟里的野兽,它们之所以到沟里来,是因为这里有煤吗?煤对它们来说有什么样的吸引力呢?
彼夏坐到天黑才离开。维克看出他在等什么人,但那个人始终没来,所以他走的时候很失望。维克给自己做了晚饭,吃过,便将门闩好,将灯也吹灭,坐下来静候。
他等了好久,最后歪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他想,他和彼夏等的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件事吗?他这样想的时候,便看见油灯的火苗摇拽起来,像是有一股风,又像是有鸟儿飞进来了。一会儿他就听到了扇动翅膀的声音,但鸟儿仍然看不见。
“第二坑道那边发生了暴乱,这些鸽子都是从那里飞出来的。”彼夏在窗口那里大声说。
他一跳就进来了。维克这才记起窗户已经烧没了。
“我没有走得很远,我就在附近溜达,所以听到了那场地下暴乱。一个女人的声音始终在那里头尖叫,可能她是想让她的叫声传到你这里吧。”
维克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连风都不发出声音。彼夏指着跳动的灯火对他说:
“你看,鸽子都疯了。”
“彼夏,是不是末日来临了呢?”维克声音颤抖地问。
“是啊。不过我俩都死不了。”
维克仰面看见了天上的星星,一小股湿润的暖风拂着他的脸,外面春意正悄然而至呢。
“或许我俩可以跑,跑得远远的。”
“跑到哪里去呢?我们是煤矿的小孩,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里的。”彼夏说话时用双手支着下巴,显出入迷的表情。“维克,你忘了,这里有烧不的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