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十三分(第2/6页)

忘记双胞胎,忘记喘息着的贝弗莉,忘记哭成一摊泥的哈斯特朗太太,忘记那个望着她的可怕的、呼吸只是为了延续他人痛苦的男人,忘记苏珊的死,还有她自己可能正在接近的死亡。

梅勒妮在她的秘密地方坐在舒适的躺椅上,决定不再一个人呆着,她需要有个人和她在一起谈点儿什么,和她分享人类的语言。我邀请谁呢?

梅勒妮想到父母,但是她以前从没邀请他们到过这里。都是来自劳伦特·克莱克的朋友,或来自希布伦,邻居,学生……但是当她想到她们时,便想起苏珊。当然她不敢。

有时她邀请音乐家和作曲家——她读过名字的人,即使她从没有听过他们的音乐:爱米萝·哈里斯,邦妮·瑞特,戈登·博克,帕特里克·博尔,莫扎特,山姆·巴伯。当然还有路德维希。拉尔夫·沃恩·威廉姆斯。瓦格纳从没来过,马勒曾来过一回,但待的时间不长。

哥哥过去曾是音乐屋的常客。事实上,有一段时间丹尼是她唯一的客人,因为他看起来是家里唯一没有被她的苦恼击倒的人。她的父母竭尽全力娇惯她,把她留在家里,从来不让她单独进城,攒钱请家教到家里上课,给她留下了危险的印象,如“你知道,她的状况”,总是避免提到她是个聋人。

丹尼不会容忍她的胆怯。他曾用本田350带着她进城,她戴着一个黑色的钢盔,用火红的翅膀作装饰。在她的听力完全丧失以前,他带她去看电影,由于大声地为她重复台词而使观众极为恼火。令她的父母厌恶的是,这个男孩儿在知道了她的境况之后,竟然还带着航空公司机修工的御寒耳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感谢他的好心,丹尼甚至学了一些基本的手势语,还教她一些句型——自然,有些她不能在成年聋人同伴面前重复,尽管后来在劳伦特·克莱克学校操场这些使她赢得了尊敬。

但是丹尼……

自从去年那场车祸以来,她没有心情再请他过来。

现在她试了试,但是无法想象他在这里。

因此今天,当她开门时,发现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不合体的海军蓝夹克,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他从屠宰厂外面的野地赶来。

德·莱佩。

除了他还能是谁?

“你好。”她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你好。”她想象着他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羞怯而坚定。

“你是警察,对吗?”她问。

“是的。”他说。

她无法很清晰地看见他,愿望的力量是无限的,但想象却是有限的。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名字,但是我能叫你德·莱佩吗?”

当然他同意了,他是个绅士。

“我们能谈一会儿吗?我最渴望的东西——交谈。”一旦你同某人说话,就是把你的话抛给他,并且用你的耳朵感受他的话,手势语则完全不是这样。

“当然,让我们交谈吧。”

“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关于我怎么知道自己是聋人的故事。”

“请……”他看上去真诚而好奇。

梅勒妮本来想成为一名音乐家,她告诉他。从四五岁开始,尽管她不是神童,但在音高的辨别力上很有天赋。古代音乐,凯尔特音乐,西部乡村音乐,她全都喜欢。她听到一个曲调,就能凭着记忆在家里的雅马哈钢琴上弹奏出来。

“然后……”

“告诉我所有的事。”

“当我八岁多将近九岁的时候,我去听朱蒂·科林斯的音乐会。”

她继续说:“她正在唱歌,一首我以前没听过的歌,让人难以忘怀……”

音乐屋里,通过讲述人的描述,凯尔特竖琴开始演奏那支曲子。

“我哥哥拿着音乐会的节目单,我侧身问他歌曲的名字。他告诉我是《少女的坟墓》。”

德·莱佩说:“没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