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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好呢?东西要好吃,又要能避开戴劳力土同行,两人好安安静静地说话。”他瞥了我一眼说。我没有做声,出神地望着窗外景致。转圈兜了30分钟,他终于泄了气。
“糟糕糟糕!怎么搞的,竟一个也想不起来。”五反田叹了口气,“你怎么样,知道有什么地方?”
“不,我也不行,什么也想不出来。”我说。实际上也是如此,脑筋同现实尚未接上线。
“也罢,那就让我们反过来考虑!”五反田声音朗朗地说道。
“反过来考虑?”
“到彻底嘈杂的地方去。那样两人岂不就能放心说话了?”
“不坏。哪里呢,例如?”
“新骑士。”五反田说,“不吃意大利比萨饼?”
“我无所谓,比萨饼也并不讨厌。问题是你去那种地方不就露馅了?”
五反田无力地一笑,笑得如同夏日傍晚从树丛间射进的最后一缕夕晖。“过去你没有在新骑士见过名人?”
由于是周末,新骑士里人很多,满耳喧嚣。有块舞台,一支身穿一色斜纹衬衣的新奥尔良爵士乐队正在演奏《虎袭来》。一群看样子啤酒喝过量的学生大嚷大叫,像是同乐队一争高低。光线幽暗,没有人注意我们。店内飘着烤比萨饼的香味儿。我们要了肉饼,买来生啤,在最里边一张悬着蒂芬尼吊灯的桌旁坐下。
“喏,我说得不错吧?反而叫人心里安然,无拘无束。”五反田说。
“果然。”我承认。看来这里的确容易说话。
我们默默喝了几杯啤酒,然后开始吃刚刚出炉的比萨饼。几天来我第一次感到肚子饿。意大利比萨饼这东西原本不大喜欢,但咬了一口,竟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的食物,也许是饥肠辘辘所使然。五反田也似乎饿了,于是我们只顾闷头喝酒吃饼,比萨饼吃完,每人又喝了杯啤酒。
“好味道!”他说,“3天以前就想吃这饼,做梦都梦到了,比萨饼在烤炉里吱吱直响,我看得垂涎三尺。只梦见这么个片段,无头无尾。荣格会怎么解释呢?我是解释为想吃意大利比萨饼。对了,你有话对我说?”
时候到了,我想。但一下子很难启齿。五反田显得十分轻松快活,如欢度良宵一般。尤其那纯真的微笑,更使我有口难言。不行,我想,无论如何不能出口,至少现在不能。
“你怎么样?”我说。同时心里嘀咕道:喂。一拖再拖怎么行啊!然而就是不行,就是开不了口,横竖不行。“工作啦,太太啦?”
“工作是老样子,”五反田翘起嘴角笑道,“老样子。我想干的不来,不想干的来一大堆,雪崩似的涌到头上。我对那雪崩大吼大叫,但谁也听不见,只落得嗓子痛。老婆嘛——我也真是成问题得很,离婚了还一直叫老婆——那以后只见了一次。喂,你在汽车旅馆或造爱旅馆里同女人睡过?”
“没有,几乎没有。”
五反田摇摇头:“那地方很怪,那种地方去多了是很累的。房间里非常暗,窗口全被封死。因为只是为了干,用不着窗口,用不着有光线进来。说得痛快点,只要有浴盆和床就行,其次是音响电视冰箱,这就足够了。主要是要实用,不必摆多余的东西。当然,那地方干起来是方便,我和老婆就在那地方干,纯粹是干,在感觉上。唔,和她干是真不错。心安理得,快活自在,而且充满温情,于完半天还想紧紧地温柔地搂在怀里。就是光线射不进来,四下密封,一切都是人工的。那种地方,我一点也喜欢不来,但又只能在那里同老婆相会。”
五反田喝口啤酒,用纸巾擦下嘴角。
“我不能把她领到我公寓里来,那样马上就在周刊上曝光,真的。那些家伙对这种事嗅觉灵得很,百发百中,不知什么缘故。又不能两人外出旅行。没有那样整块的时间,况且去哪里都会当即给人识破面目。干我们这行,是不能够把私生活全都张扬出去的。归根到底,就只能到廉价的汽车旅馆里去,这种日子简直……”五反田止住话,看着我的脸,微微一笑,“又是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