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影视化有关的那些事(第9/10页)
写这类小说时,落语是绝好的教材。分析古典落语中的段子和结尾的包袱,就会发现其实每个部分都经过精心编排,把观众瞬间引入故事世界,并精准戳中他们的笑点。我在阅读落语的时候心里一直在默念:“真是了不起!”
难道不能在小说中展示落语中的世界吗?要写“搞笑”作品时,我总会这么想。我有一个短篇小说名为“要杀就趁现在”,落语爱好者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向古典落语名篇《要死就趁现在》致敬。
正当我拿落语当范本创作小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立川志之辅先生提出要以我的小说为蓝本创作落语。得到他青睐的就是之前提到的《怪笑小说》中收录的《尸台社区》这个短篇。对我而言,这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那种作品承蒙您不弃,尽管拿去用好了。”我怀着送笨闺女出嫁的心情再三低头行礼。
公演那天我十分紧张——要是观众觉得不好笑可怎么办?要是观众觉得无聊想要退场可怎么办?我坐在车里,一路都在忐忑不安。
但是,我的紧张完全是杞人忧天。改名为《尸体的下落》的落语极其有趣,就连我都猜不到结局。邻座的一位女性观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放心的同时也受到了强烈震撼,因为我明白让观众爆笑的不是我的故事,而是志之辅先生的表演。当然,落语的魅力也不仅仅取决于段子。
我想把落语的艺术通过文字展现——这正是我当前的目标。
写在电影《信》上映之际(电影宣传手册 二〇〇六年)
每天都有恶性犯罪发生。我们看到这些报道时会感到震惊与愤慨,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渐渐淡忘。就算还记得,一旦犯人被逮捕,我们也只会感叹一句“啊,真是太好了”,然后在心里把这件事划上句号。对大多数人来说,“犯罪事件”就是这么一回事。
直到接触到与这类犯罪事件的判决相关的讯息时,我才意识到事件其实尚未终结。很早之前就应该已经解决的事件,竟有许多人在多年后仍未得到解脱,认识到这一点让我非常吃惊。我首先想到的是凶杀案中被害人的家属。他们时而要为嫌疑人在法庭上是否说实话而烦恼不已,时而又要为法官能否依据法律定刑而寝食难安。当然,失去所爱之人的痛楚更是无法摆脱。社会大众将他们视为“受害人家属”,也许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对当事人来说,“犯罪事件”会在何时以怎样的方式结束呢?不,该问的是,真的能够结束吗?
多年来我一直在写推理小说,而且写的主要都是凶杀案,真相大白时故事也就完结了。但是偶尔我会突然产生疑问,自己真的把“案件”全貌都写出来了吗?犯人被逮捕,警方搜捕活动停止之后,案件相关人士永无止境的痛苦是不是也有必要写一写呢?
于是,我决定写《信》这部小说,故事聚焦于加害人的家属。
为什么要写这个?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要如何对待他们。如果身边有类似遭遇的人,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写这部小说就是为了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连载期间,我一直很苦恼。无论如何这个问题都不是用简单一句“不能差别对待”就可以应付的。我小说中的主人公长期遭受欺凌,他从自身的经验中又会找到怎样的解答呢?我写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小说的最后也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写完书后我才意识到,这是一道无解之题,从一开始便矛盾重重。你问是怎样的矛盾?矛盾就是无法脱离与他人联系的人类却杀害了其他人类。
不过,世间本就充满矛盾,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如此痛苦。直面无解之题却只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