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素(第3/5页)
罗素先生的《论老之将至》,正是包涵了林则徐先生“有容乃大,无欲则刚”的思想,他深含哲理的语言,对我们每个老年同志都富于意义,这碲实是散文中的精品。不过,我想找出一点,文章中说“我的第一个忠告是,要仔细选择你的祖先”,我不知道原文是怎样写的,但按照我们中国人的理解,穷通得失,同一个人的奋斗和努力有关,而生老病死,则是生理的规律,人是不可能去选择祖先的。 【冯英子】
约瑟夫·康拉德
1913年9月,通过既认识我、也认识康拉德的奥托琳·莫雷尔夫人,我结识了约瑟夫·康拉德。多年来我一直钦佩他的作品,但是却不敢未经介绍贸然求识。在某种焦虑与期待的心态中,我向他在肯特郡阿什福德附近的家走去。我的第一个印象是惊讶。他带着很浓的外国腔讲英文,他的举止丝毫也不能使人联想起大海。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波兰贵族绅士。他对大海的感情、对英国的感情,属于浪漫的爱情,即保持某种距离的爱,这个距离足以使这种浪漫的感情不受玷污。他对大海的热爱始于很小的年纪。当他告诉他的父母他想选择海员作为职业的时候,他们极力劝说他加入奥地利海军,可是他渴望冒险、热带海洋和四周围绕着漆黑森林的奇异河流,而奥地利海军不能为他提供实现这些愿望的机会。他想在英国商船队中找个职业,这使他的家人大为惊恐,然而他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
任何人都能从他的作品中看出,他是一个十分刻板的道德家,在政治上对革命者完全没有好感。我和他在多数观点上意见不一致,但是在某种极为根本的事情上,我们的观点却异乎寻常地统一。
我和约瑟夫·康拉德的关系同我和任何人曾经有过的关系都不一样。我极少见到他,好几年也见不上一面。就我们两人生活中表面工作那一面而言,我们几乎是陌生人,但是对于人生及人类的命运,我们却有着共同的看法,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将我们极其有力地联系在一起。也许我能得到允许,从我们刚刚相识后他写给我的一封信里引用一句话,事实是,这句话非常确切地表达了我对他的感情。他的言语所表达的他的想法和我的同感是:“这是一种深深的钦佩之情,即使你我从此不再相见,即使你明天就会忘记我的存在,我对你的这种感情仍将永远不变,直至生命的终结”。
在他所写的全部作品里,我最欣赏的是那个题为《黑暗的中心》 的可怕故事。故事中有一个较为软弱的理想主义者,热带森林的恐怖以及生活在土著人中间的孤独感使他发了疯。我认为这个故事最为完整地表达了他的生活哲学。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比喻,不过我感到,他认为文明的、在道德上还说得过去的人类生活就如同在尚未凉透的熔岩的薄层上行走,这层薄薄的外壳随时都会裂开,将毫无警惕的人抛入燃烧着的深渊。他非常清楚地了解人们易于染上的种种形式的疯狂情感,正是这一点使他深深地相信纪律的重要。也许可以这样说,他的观点与卢梭的这一观点截然对立:“人类带着枷锁出世,但人类能够自由。”我认为康拉德会这样说,人的自由并非来自对其冲动的放纵,并非来自随随便便、不受约束,而是来自用占统治地位的意志来克制反复无常的冲动。他对政治制度不大感兴趣,但是他也有一些强烈的政治情感,其中最强烈的是对英国的热爱和对俄国的仇恨,这两种感情都在《特务》 书中有所表达。对沙皇俄国和革命 后的俄国的仇恨,则在《在西方的眼睛下》 一书中得到有力的表述。他对俄国的反感在波兰是有传统的。这种反感强烈得使他不承认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成就。有一次他对我说,屠格涅夫是他唯一钦佩的俄国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