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刚(第3/3页)

我放逐了那些无谓的自我感伤、晦暗的探索,放逐了一些花眉绿眼、机灵巧诈的字句,放逐了晦涩,放逐了轻灵,我放逐了那种为将来写作,而把眼泪流在背脊上面的罪恶欲望。我生在今天的人民中间,虽然我微弱到不能够理解他们,可是,我要尽力组织我的生活与感情,一分一厘也不要浪费在人民以外的东西身上。我写不出他们,我苦痛,但是凡我有所写,我必须写的明白、亲切、真诚,使它们直接间接于现在的人民有些用处。

这一切都是由上面的理解生出来的。这个小册子里面的几首诗,也就是我的一种不完美的尝试。我的意思是希望它能够于人有益。如果我确知它们依然没有用处,我就不再写诗了。

我把这一本书献给那位帮助了我,使我成长,使我有用的人。

□读书人语

这是一位真诚的女诗人在四十年代所写下的一份自白。当时,半个中国还在使略者的铁蹄之下。作为记者,杨刚正骋驰于现实生活的前哨。我们从1929年就结识了。我深知她曾多么坚决果断地背离了她在湖北的书香之家,多么义无反顾地投入艰巨危险的斗争。然而我也熟悉她的另一面。她多么爱丁君生和勃朗宁的诗句,而且还是奥斯丁最早的译者。在我心目中,她既是一名女兵:粗犷,明快,一往无前;又是位多愁善感的诗人。这种矛盾,在本世纪中叶的中国,并不罕见,只是在杨刚身上更为突出。这篇短文既有自责的成分,也责备了她同时代的一些作家。她去世的前两年,曾同我谈过一次艺术爱好同人民事业之间的矛盾问题。时代毕竟不同了。90年代的诗人也许并不存在也很难理解这种矛盾。然而重读杨刚在半个世纪前所写的这篇自白时,我对她更加崇敬了。因为她是那么认真地对待艺术,对待人生。 【萧 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