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追逐已逝的回忆(第5/8页)
同年,父亲所在治疗评估中心附属的一家大型州立精神病院监狱分部里,一个病人对另一个病人说,他就是杀掉那些女人的凶手。不久之后,他又先后向自己的律师和州检察官供认不讳。然而,这个男人似乎有强烈的自夸倾向,即便知道坦白罪行的结果可能招致终身监禁或死刑(当时,马萨诸塞州依然没有废除死刑),也想无限夸大其自身的重要性。因此,他供词的可信度便蒙上了一层阴影。
和其他案件一样,在对被告精神状况有疑问的情况下,法庭便要求父亲帮助确定此人在精神上的行为能力是否足以受审。[6]随后,父亲便约谈了这名嫌疑犯。此人名叫艾伯特·H. 德·萨尔沃,当过电工,也做过建筑工人。从他的档案来看,虽然有性侵记录,却无谋杀行为。
两人1965年3月14日、24日和29日的三次面谈共留下145页记录。面谈期间,还有一名精神病医生也在场,但自始至终,他似乎都很少参与进来。父亲在提交给国家精神卫生专员的一封信中称:德·萨尔沃(他称其为“病人”,而非“嫌疑犯”)虽然能“本能地回应”他的提问,却表现出“一种肤浅的情绪反应”。
在这些面谈中,父亲要求德·萨尔沃描述行凶过程。他的讲述虽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却不带任何情感。而且,从他的用词似乎也可以看出:他认为勒颈致死不过是这些女人“遭遇”的不幸事件,而非他犯下的暴行。
比如,德·萨尔沃跟父亲提起一名被他杀害的女人时,只说了句“她就是被枕套闷死的那个”。父亲注意到,德·萨尔沃在这里提到枕套时,所指并不明确,用的是“它就在那儿”。但它是怎么跑那儿去的?
“‘就在那儿’是什么意思?”父亲问。
在这个问题的刺激下,德·萨尔沃才将自己加入叙述中去。“是我拿枕套闷死了她。”最后,他又加了一句:“还打了个结(即将枕套绕到她脖子上)。”
接着,提到另一名60多岁的被害女子时,他说:“她死了,头骨破碎而死。是被刺死的。”
“谁让她头骨破碎?”父亲问。
“我。”德·萨尔沃说。
提到一名死在床上的女人时,他的用词依然如故。他称自己“滑开锁”,进入卧室,“她正从床上爬起来……”“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看到她时突然涌起的那种感觉……她转过身,下了床。然后,我能记得的,就是她躺在地板上……长筒袜绕在她的脖子上。”
父亲还是问,长筒袜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对此,德·萨尔沃的答复依然是:“我带过去的。”
有时候,德·萨尔沃告诉父亲,他不记得自己杀掉的那个人,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动的手,直到读到报上的相关报道,才会察觉到(用父亲的话来说)“他就是那个作案的人……”。正如父亲注意到的那样,他反复引用报纸上的描述,或许提出了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在父亲看来,如此敏锐、聪明,又富有创造力的德·萨尔沃,很可能根据报纸详细描述的细节捏造出部分事实。不过,德·萨尔沃其他部分的陈述似乎又不会引起这种怀疑。
总之,德·萨尔沃若真是这一系列勒杀案的凶手,父亲也从这个男人对作案过程的描述中,察觉到“一种明显来自经验的不真实感”。父亲再次注意到,德·萨尔沃冷漠地提起受害者的同时,却传达出“一种非常高兴自己如今已经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意味”。其他不合理的现象和“一种对至于自身的危险近乎麻木的反应”,更加重了父亲的这种印象,让他认为:这个男人不应该上庭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