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喝彩(第31/45页)

三个人把她一个趔趄从有阿飞逡巡的影院门口拽出,像拉着一个绑着手拴在马后的女奴,连奔带走拖出一箭之地才停下。

钱康耐心细致地做她工作:“报上说了,看一次夜场电影相当于在避孕药车间工作十年,很多人都因此丧失性功能。”

“流氓!”韩丽婷骂他。

电视里播着一个“高麻”家属似怨似嗔的婆娑泪眼,下一个镜头便是这位“高麻”本人走进派出所投案的背影……

四个人在灯下聚精会神地打麻将。有人得意,有人苦思,有人不动声色,有人紧张万分。

电视自顾自地开始播自己已然叫了半天好儿的一部电视连续剧。人物尚未出场便唱起如泣如诉的歌,剧中那位苦人儿才露面便已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又‘和’了。”肖科平捡过李缅宁刚打出的一张“五饼”,放进自己牌中,把面前一行牌“啪”地按倒,指着三人,“2,2,4!”

李缅宁和韩丽婷各扔两元钱过去。钱康桌面上不够四块钱,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上去:

“破大张儿吧。”

“我给你找。”面前也堆着不少钱的李缅宁把钞票接过去,从裤兜掏出一卷十元钞票,一五一十数给钱康。

“你们俩过去是不是常联手卷别人?”钱康一边洗牌一边看着肖、李说,“怎么老是你们俩‘和’?我和韩丽婷都快成牌架子了。”

“就是,”韩丽婷也数着自己剩下的钱说,“他们俩老互相喂‘张儿’,里头肯定有腻。”

“没有没有。”李缅宁笑说,“我们也是打官牌。”

“不成,得让他们俩换座儿,不能挨着上下家。”

韩丽婷起身把李缅宁换到肖科平对面。

四个人八只手把一桌牌抹得稀里哗啦。

“八条。”李缅宁略一哦吟,打出张牌。

“碰!”肖科平隔桌拿走那张牌。

她那只无名指上戴着个细细金戒指的修长的手,在李缅宁面前灵巧一抓,狡兔般地缩回。

李缅宁抬眼望肖科平,肖科平也正在看他,她微微一笑,低头看牌。

她在灯下犹如瓷器,光泽温润,线条如泻。

李缅宁感到同时受到注视,他向钱康看去,钱康的目光立刻越过他,向房间黑幽幽的深处看。

韩丽婷似笑非笑,正待张嘴说什么,头顶那盏灯忽然灭了,远处肖科平房间的那盏台灯也同时灭了。

“怎么回事,停电了?”黑暗中肖科平说。

一阵桌椅响。钱康在黑暗中说:“别混牌,我都上‘听’了。”

通往楼道的门开了,有轻轻的气流穿过房间。

似乎是肖科平站在门口张望,外面也是漆黑一片。

不少人家都有人出来,在走廊里乱嚷:“谁家用电炉了?”

有手电光射来射去。

李缅宁按亮打火机,门口站着的果然是肖科平。

一团火苗照出他二人两张挨得很近的脸的轮廓。

肖科平鼻翼一侧的半边脸不受光仍隐在黑暗中,这使她的脸五官有如雕刻般清晰,表情神秘具有圣像般的魅力。

肖科平神态安详地端着一支点燃的蜡烛走到牌桌前,把蜡泪滴在一只倒扣的玻璃杯底上,将蜡烛竖直粘牢。

烛光在黑暗的房间内摇曳闪烁。

窗外整个住宅区的楼群都是黑魆魆的,只有远处立交桥和逶迤蛇行的几条马路依旧灯火通明。还有溶溶月色。

李缅宁又点亮一支白蜡烛,光区扩大,坐在桌四周的几个人的脸都绰约浮现出来,犹如浸在显影液中的相纸逐渐层次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