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5页)
马丁意味深长地摸摸自己肩头上鼓鼓囊囊的肌肉。“这就是干了重活的成绩。”
“那我们来谈正经的吧。”乔埃伸手到头上,按了一会儿。“唉,我真头疼得不行。眼睛也花了,简直看不清楚。我昨儿喝了一整晚酒——钱都花光了——都花光了。我跟你说,办法是这样的。两个人的工钱一起是一百块钱,外加管饭。我一向拿六十块,我的帮手拿四十块。可他是内行。你却是生手。要是由我来带你,那开头的时候我得替你干不少活。你开头的时候暂先拿三十块,干了一阵再加到四十块吧。我跟你公平交易。等你能干自己的份儿了,就可以拿四十块。”
“一言为定,”马丁说,一边伸出手来,对方握了一下。“可以预支点钱吗?——买火车票和其他额外支出,成吗?”
“我花得精光啦,”乔埃愁眉苦脸地回答,又摸摸自己那发痛的脑袋。“我身边只有一张来回票。”
“我呢,一付掉伙食费——就一个子儿也没啦。”
“拔脚溜吧,”乔埃出主意道。
“不成。是欠我亲姐姐的。”
乔埃为难地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拚命开动脑筋想办法,没有用。
“我身边还有些钱,刚够买杯酒喝,”他不顾死活地说。“来吧,也许我们可以想点什么办法出来。”
马丁摇头拒绝。
“戒掉了?”
这一回马丁点点头,于是乔埃感叹地说:“但愿我也一样。”
“可是不知怎么着,我就是戒不掉,”他为自己辩解道。“我做牛做马地干了整整一个星期活,就非喝一个饱不可。要是不喝的话,我真怕会割破自己的喉管,或者把房子放一把火。话说回来,你戒掉了酒,真叫我高兴。坚持下去吧。”
马丁知道在他自己和这个人之间横着一道偌大的鸿沟——这是那些书本造成的;可是要他跨过这道鸿沟,回到那一边去,也没什么困难。他过去一辈子生活在工人阶级的天地里,因此劳动人民之间的阶级友爱精神是他的第二天性。对方那发痛的头脑解决不了路费的困难,他倒想出了一个办法。乔埃乘火车到雪莱温泉馆,他可以托他把衣箱带去。至于他自己,好在有辆自行车。路程是七十英里,他可以在星期日动身,那么星期一早上就可以干活啦。现在,他要回家去打行李。不用跟谁说再会。罗丝跟她全家都在内华达山里,在太滹湖滨度这漫长的夏季。
星期日晚上,他到达雪莱温泉馆,筋疲力尽、风尘仆仆。乔埃却兴致勃勃地欢迎他。发痛的头上绕着一条湿毛巾,他已经干了一整天活了。
“我出门去找你,上星期的一部分脏衣服积了起来,”他解释道。“你的箱子到了。在你屋子里。可是,叫它衣箱也太沉啦。里头是什么呀?金砖吧?”
乔埃坐在床上,看马丁打开行李。这箱子是只装早点的货箱,希金波森先生问他要了半块钱才给他的呢。马丁在上面钉了两个绳子做的拎襻,把它变成一只可以上行李车的衣箱。乔埃鼓起了眼珠,看见几件衬衫和几套替换的内衣被从箱子里拿出来,接下来是书籍,书籍之外还是书籍。
“一直到底净是书吗?”他问。
马丁点点头,顾自把这些书排列在一张厨房里用的小桌上,它在这间屋里是用来代替脸盆架的。
“乖乖!”乔埃猛的一声嚷,跟着不做声了,等待脑子里悟出个道理来。等了一会儿,总算来啦。
“那你对姑娘们不在意——不太在意,对吗?”他问。
“对,”对方回答。“我在用功看书以前,也追过不少女人。一看了书,就没有空啦。”
“这儿也不会有什么空。你干活、睡觉都来不及呢。”
马丁想到自己一夜只睡五个钟点,不禁微笑了。他那间屋子就在洗衣作楼上,跟那台抽水、发电、带动洗衣机的发动机在同一幢房子里。住在隔壁房里的技师跑进来跟这新来的人手会面,帮马丁接长一根电线,装上一个电灯泡,使它可以在一根绷在桌子上空直通床铺的绳子上移来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