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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到了一间普通的房间,但那房间里充斥了人,所有的座位都被人占了。人们在喝酒,聊天,叫喊着。在一个角落,一个成年男子站着和一位娇小的姑娘道别。他的脸上挂满了眼泪。霍诺拉从来没有看见也没有梦见过这种极度的感情流露的表现。请送客上岸的信号响了起来,虽然大部分的送别是轻松而快乐的,但也有许多并不是这样。看见一位男子和他的小女儿—那准是他的小女儿,两人因为什么糟糕的事情被分开了—霍诺拉十分难受。这男子突然跪了下去,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他将脸深埋在她瘦削的肩膀里,霍诺拉可以看见他的背脊因为哭泣而抽搐,而这时广播里在不断地说离别的时刻到了。她感觉她自己的眼眶里业已蓄满泪水。她可以想到的唯一能安慰小女孩的方法是将她的兰花送给她。这时,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挤得满满当当的,使霍诺拉已经不可能回到她的房舱里去了。她只好走上高高的铜窗台,来到甲板上。
舷梯上全是正在离船的送客。到处是喧嚣。在她下面,她可以看见一汪肮脏的码头海水,头顶上飞翔着海鸥。人们在如此短的距离,在这还没有完全隔绝的情况下,互相叫喊着。一会儿,所有的舷梯,除了一个外,全部吊起来了,乐队奏起了在她听来仿佛是马戏团的音乐。巨大的麻绳开始松动了,然后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汽笛声。汽笛声是如此令人震撼,它准将天上的天使都打扰了。所有的人都在叫喊,所有的人都在招手—所有的人,除了她。在所有站在甲板上的人中,只有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告别,只有她的旅行是孤独的,是毫无意义的。仅仅是出于自尊,她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条手绢,也向那些迅速消逝轮廓和吸引力的脸挥舞起来。“再见了,再见了,我亲爱的,亲爱的朋友,”她自言自语地说,“感谢你……为你做的一切感谢你……再见,谢谢你……谢谢你,再见了。”
七点钟,她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去吃晚饭。她和谢菲尔德先生和夫人共用一个餐桌。他们来自罗切斯特,是第二次到国外旅游了。他们穿着奥纶衣服旅行。用餐时,他们和霍诺拉谈起他们上次去欧洲的旅行。他们首先去了巴黎,天气好极了—那种令人爽快的干燥天气。每晚,他们轮流在澡盆里洗衣服,然后将衣服晾挂起来。在卢瓦尔河上航行时,他们遇到了雨季,几乎有一个星期没能洗衣服,但一到大海,就变得阳光灿烂而天气干燥,他们把一切都洗了。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他们飞到了慕尼黑,在拉齐纳宫酒店洗衣服,然而,半夜下起了雷暴雨,所有晾挂在阳台上的衣服都被淋得湿透了。他们不得不把淋湿的衣服打包前往因斯布鲁克。他们在一个晴朗、满天星星的夜晚到了因斯布鲁克,把一切衣服都再次晾起来。在因斯布鲁克,他们又遭遇了一次雷暴雨,他们不得不在旅馆房间里待上一整天,等他们的衣服晾干。威尼斯是一个洗衣服的绝妙好地。在意大利,他们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在他们觐见教皇时,谢菲尔德夫人认准了罗马主教的礼服是用奥纶做的。他们记得日内瓦是雨天,而伦敦的天气糟透了。他们买了戏院的戏票,但什么都是湿漉漉的,他们不得不在房间里待上两天。爱丁堡更加糟糕,但是在斯凯岛云层被吹散了,太阳露出来了。他们从普雷斯蒂克机场起飞,一切衣物都干干净净的了。按他们的经验,总的来说,他们给予霍诺拉的警告是,别指望在巴伐利亚、奥地利、瑞士和不列颠群岛做过多的衣物洗涤工作。
当他们快讲完时,霍诺拉涨红了脸,倏然将身子前倾在餐桌上,说道:“你们干吗不待在家里洗衣服?为什么你们周游大半个世界,在奥地利和法国的侍者和女佣面前出丑?我从来就没有穿过任何奥纶的衣服,或者任何你们说的那种衣料,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在欧洲就像在美国一样找到洗衣房和干洗店,我可以肯定我永远不会为了晾晒衣物的快乐而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