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乡(第3/3页)
“可是,为什么就一定会失去呢?”
“就是会失去。”少校说。他望着墙壁。然后他低下头去望着诊疗装置,猛地一下,将他那只小手从皮子中间抽出来,狂暴地拍着大腿。“会失去的,”他几乎是在吼叫了,“别跟我争辩!”然后他对看管诊疗椅的护理员叫道:“过来,关掉这该死的东西。”
他回到另一间诊室去做光疗和按摩。接下来我听见他向医生借用电话,关上了门。他回到我们这间诊室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另一张诊疗椅上。他已经披上披风,戴上帽子。他径直走到我的诊疗椅近前,将一只胳膊搭在我肩膀上。
“真抱歉,”他说,用那只好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该无礼的。我的妻子刚去世。你千万别介意。”
“哦……”我说,心里面很为他难过,“请节哀。”
他站在那儿咬着下嘴唇。“我想顺天应变,”他说,“但是太难了。”
他的目光越过我,望着窗外。然后他哭了起来。“我根本做不到顺天应变。”他哽咽着说。然后他哭出声来,仰着头,眼神茫然,像士兵那样直挺挺地立着,两腮沾满泪水,咬着嘴唇,从一张张诊疗椅旁走过,出门而去。
医生告诉我,少校的妻子很年轻,少校残废退出战场后才同她结的婚。她死于肺炎,得病后没能撑几天。没人料到她会死。少校三天没来医院。之后他又按往常的时辰来就诊了,军装袖子上戴着黑纱。他回来时,诊疗室四面墙壁上已经挂起镶着大镜框的照片,展示各种伤情在使用诊疗椅进行医治前后的对比。上校那张诊疗椅面对的墙上有三张照片,展示的是与他同样伤情的手完全康复的情形。我不知道那些照片医生是从哪儿弄来的。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使用诊疗椅的第一批人。那些照片对少校并没有起多大作用,他目不旁视,只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