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姬娅(第4/7页)
蠕动而出,浑身血红!
蠕动!蠕动!——忽觉疼痛剧烈
丑角们顿时被虫咬食,
害虫的毒牙染上了人类鲜血
天使们对此哽咽抽泣。
熄了——灯火熄了——全然无光!
幕布在抖动着往下拉,
样子跟出殡的时候那样,
骤雨般疾驰而下,
天使们面色苍白,满脸倦容,
站起身,摘掉面纱,都说是
这是出悲剧,名叫《万物之灵》,
其主角就是那征服者虫豸。
“啊,天哪!”当我念完这些诗句时,莉姬娅跳将起来,用一种阵发性的动作高举着双臂,用半尖锐的声音喊道——“天哪!圣父呀!——难道事情就是这样一成不变么?——难道这个征服者将永不被征服?难道我们不是您的一部分?谁——谁解意志之奥妙与魄力?人若非有意志脆弱之缺点,绝不向天使亦绝不向死亡屈服。”
现在,她似乎由于激动而精疲力尽,听任两条雪白的胳膊垂下来,态度严肃地回到死神的床位上。当她呼吸最后一口气息时,两片嘴唇之间还发出一种低声的喃喃自语。我把耳朵凑近一听,听到她念的又是格兰维尔那段文章的结尾几句话——“人若非有意志脆弱之缺点,绝不向天使亦绝不向死亡屈服。”
她死了;——悲哀将我压得粉碎,我再也忍受不了孤独凄凉地住在莱茵河畔那座阴暗破落的城市里了。我并不缺少世上所谓的财富,莉姬娅给我带来的要比通常一般人所有的多得多。所以,在两三个月令人厌倦的、无目的的漫游之后,我买下了一所修道院,并对它作了一些修缮。这所修道院我叫不出名字,它座落在风景优美的英格兰的一个人迹罕至的极为荒芜的地方。这大厦的那种阴郁、沉闷的豪华,这庄园所处的那种几乎是荒野的方位,以及和大厦及庄园有联系的许多年代悠久的、令人伤感的回忆,与我的这种万念俱灰的心情十分一致;这种心情驱使我来到这个偏僻的、与世隔离的乡村地区。虽然修道院外部没有变换什么,仍然是一片青葱悬垂在衰朽之上,可我却带着一种孩子似的倔强,也许还带着一种缓解悲痛的模糊希望,转而将其内部展示得比王宫还要富丽堂皇。——对于这种傻事,还在童年时代我就尝过味道,而现在它们又回到我身上来了,好像忧伤使我年老昏愦似的。哎呀,我深深觉得,在那华丽而奇异的帷幔上,在那庄严的埃及雕刻上,在那古怪的上楣和家具上,在那伦敦圣母玛利亚疯人院型的、有簇状金丝的地毯上,我甚至都发现了早期的疯狂!我抽鸦片早已上瘾,我的工作,我的常态,都带上了我那种抽鸦片的梦的色彩。但这些荒唐事情我不能停下来详详细细讲述。让我只谈谈那间总是遭人诅咒的卧室吧,在那里,我由于一时的精神错乱,我娶了我的新娘——作为我不能忘怀的莉姬娅的后继者——那个特里缅因地方的秀发碧眼的罗威娜・特里万妮昂小姐。
那座新房的建筑式样和室内装饰,一想起就如在眼前。新娘的高贵家庭,为了渴望金钱,竟答应自己心爱的闺女踏入一间如此装饰的房间的门槛,真不知道他们的良心到哪儿去了。我曾说过,我精确地记得卧室内的许多细节——但我却将些重大的题目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房子里的古怪陈设没有系统,又不协调,所以不能勾起我的回忆。这间房子位于城堡式的修道院的一座高高的塔楼上,呈五边形,颇为宽敞。五边形的整个朝南那一面,被一扇唯一的窗户所占领——一块极大的威尼斯不碎玻璃——只有一个窗框,漆成铅灰色,因此,不管日光或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时,总是将一种恐怖的光彩照在室内的物件上,在这扇巨大窗子的上头,伸展着一个葡萄藤架,一根老葡萄藤沿着塔楼结实的墙往上爬。幽暗朦胧的橡木天花板,极高而呈拱形,上面有精工描绘的半哥特式、半德鲁伊特式的那种极其古怪而风格又极其特殊的回纹形图案。在这令人伤感的拱顶的中心凹进处,用一根长环金链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撒拉逊式金香炉,上面的那许多孔眼镂空得那么精巧,以致让人觉得炉烟在孔中进出翻滚,有如生气勃勃的蛇状焰火,有如连续不断的色彩斑驳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