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回忆(第6/6页)
“这是我的胳膊吗?”
“是的。”她说。
“这是我的屁股吗?这是我天鹅绒般丝滑的大腿吗?这是我的肋骨吗?这是我柔软如缎的皮肤吗?这是我的脖子吗?这是我温暖而多褶的喉咙吗?这些是我细长的手指和苹果似的脸颊吗?这是我玫瑰色的嘴唇和湿润舌头上的甜蜜口水吗?”
“是的!”她说,“是的,这些全都是你的!”
“我揍你行吗,我的乖心肝?”
“行。”她说。
“加上一点儿欧芹和金黄色的黄油酱吃掉吗?”
“行,”她说,“你愿意怎样就怎样!”
“我能把你吞下去吗?我能拿你消除饥饿吗?我能把你永远装在我的肚子里吗?”
他贪婪、渴望地俯在她的身体之上,接着,一阵疯狂、羞耻和死亡的阴暗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大叫一声,声音里饱含了他因憎恨和绝望产生的压力:
“我能用我生命的所有泉水喂养、补充、填满你永不满足、狂热的欲望之海吗?噢,快告诉我!我能从你那儿榨出充满虔诚的恳求、滑腻的喊叫,并以此作为堕落和失败的补偿吗?你能使我在羞耻、恐怖和失败面前发疯吗?能否用一个活人的生命和激情去喂养死人呢?你会在残酷的、绿意盈盈的春天使我内心饱受痛苦吗?你会说着看似崇高、温柔的谎言投入情人们的怀里去吗?会在四月背叛我、投入我的情敌之怀吗?你会用古老的、毫无信义的民族特有的那种傲慢与毁灭性的欲望来战胜我吗?”
“啊,你疯了,”她大声喊道,“你的思想太阴暗了,其中还掺杂着邪恶。”
但是那股死亡与恐怖的洪流迅速就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跟它袭来时一样快,他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他的心底会再次涌起欢乐与确信:
“我能用你的肉体喂饱我自己吗,把你的生命和娇艳全部吸进我的身体,带着你到处走动,把你吸进我的肺部,吸收、吃掉、融化你,把你放在我的脑海里、心里、脉搏里,永远放在我的血液里,去挫败敌人,嘲笑死亡,爱我并安慰我,用智慧增强我自己,使我的生活处处顺利,使我因你的爱情而永远健康、强壮、愉快和成功!”
“行啊!”女人底气十足地大声说,表明她获得了最后的、狂热的、彻底的征服。“行啊!……行啊!……行啊!……永远都行!”
那只猫大摇大摆、神情漠然地迈着大步,顺着后院的栅栏向前走去。嫩叶在四月的微风中沙沙作响;阳光在深色的绿色大地上变幻着色彩,忽明忽暗。马蹄声和车轮声传过大街,一如既往;上百万只脚在昏昏欲睡的街头踩过,在那里转悠、穿行;高空中不朽的时间之声低沉而连绵,经久不息,永远盘旋在这座城市令人眩目的高墙和摩天大楼之上。那个女人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胸脯上,高声喊道:“永远都行!”此外,一切都仿佛和往常一样;他们二人都相信这是真实的。
[1]德语,“还要用黄油炸”。
[2]德语,“用最好的黄油炸”。
[3]原文中“词儿(word)”和“鸟儿(bird)”是押韵的。
[4]原文中“天花板(ceiling)”和“感觉(feeling)”,“桌子(table)”和“不稳(unstable)”,“地板(floor)”和“痰盂(cuspidors)”, “干活(pitch in中的pitch)”和“母狗(bitch)”都是相互押韵的。
[5]“弹奏吧……万劫不复”这一句出自莎士比亚的悲剧《麦克白》第5幕第8场。是麦克白同麦克达夫交战时所说的话。为了切合小说中的情节,作者在此处把“交战吧”改成了“弹奏吧”,同上文的“音乐”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