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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芬爆发出更大的笑声,说南方小子怎这么坏啊,太坏了,我不嫁了,跳火坑呢这是。
我们继续“策划婚礼”。安芬说,还是出去旅游好啊,绕地球跑一圈,最好骑自行车跑,偶尔换热气球,上到天上看人间。我说,最好到月球上去,请吴刚当伴郎,嫦娥当伴娘。小兔子帮我提燕尾。安芬说,这个不现实,最好弄个透明的大氧气包,像我们那夜住的塑料薄膜帐篷一样,但要密封同时给氧,沉到大海深处去,并且随着潜流漂移,然后漂到哪里,就在哪里登陆,成为那里的公民,生一个那里的小公民,一串那里的小公民,一串一串的小海龟,哈哈。我说,这个主意不错,运气好会在澳大利亚登陆,运气一般会在马达加斯加登陆。安芬插话,马达加斯加比澳大利亚好,我不要那些所谓人人向往的地方。
“那就太平洋里随便一个绿色小岛吧。”我说,“如果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居住,我们正好上去吃禁果,生娃娃,当亚当夏娃,创造一个新人类。”
“这个好,这个我喜欢。”安芬兴奋万分,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小岛浮现在我们眼前,成为上帝赠送的结婚大礼。“既然我是创造人类的夏娃,我从第一天起,就不教我的孩子假恶丑,压根儿就不让他知道人该有这些,人应该只有真善美,这样大家都好。”
“可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孤岛。”我不得不泼她一点冷水了,“即使有,早就被某个国家划为领土了,再不神圣,也一样不可侵犯啊。”
“你总是悲观一些,想象一下,还不行吗。”
“说不定还有更糟糕的结果。”我说,“比如,咱们漂到地中海,一登陆,妈呀,叙利亚,正乱着;一登陆,妈呀,利比亚,卡扎菲正在跟反政府武装干仗,北约正在扔导弹。当然,地中海不容易漂过去,但往东容易啊,一衣带水容易吧,万一漂到朝鲜呢,或者漂到日本,一抬头,人家正打着标语——福岛核电站欢迎你。”
“其实,我理想中的婚礼,是有朋友帮忙,跑前跑后,多少天前,就为我出各种整蛊新郎的馊主意。”安芬用手指弹弹我的额头,说你啊你,真缺德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设想啊。停顿了一会儿,她说:“我心里想象过无数次呢。我应该有个爸爸,头发花白,我习惯对他撒娇,甚至欺负他。我出嫁他反复问我,那小子是不是真心爱你的?你是喜欢他的富贵还是怜悯他的贫穷?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字斟句酌,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没心没肺。我出嫁期间,他一直在忙碌,厚实的背脊上,经常是汗水浸透了衣服。他把我抱上婚车,亲手交给新郎,带着七分的担忧与爱,三分的警告,叮嘱新郎和我要好好互相对待。我要有个妈妈,会在笑着的时候流下眼泪,哭着的时候露出笑容。为了我的出嫁,多了几根白头发,多了许多臭唠叨。新婚前的晚上跑进我的闺房,搂着我睡在家的最后一觉。即便她知道我早已不是一个处女,她还是对着我窃窃私语,出一些新婚之夜的小主意。我想坐着普通的婚车,一定要新郎亲自驾驭,最好就是一辆单车,路程远些是辆红色的摩托,路程近些是辆银色的自行车。我要靠着他的背离开,一路上听他傻傻地表白。我要去的地方,哪怕是一个破旧的小镇,一个僻远的山村,再穷再落后都不要紧,只要能看到笑脸,听到笑声,白天喧哗,夜晚宁静。我要生一个女儿,有一双像爱人的眼睛,能发现爱,漠视恨……”
安芬的脸上,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气,又有些失落万分的神情。看起来,这其实是简单的要求啊。可安芬能有吗?在今天这个世界上,我能给予她吗?我不能给予,谁又能给予呢?我不禁有些心疼胃痛。我赶紧把安芬搂得紧些,再紧些。我说:“我们不在乎,所有的一切,一切的所有,我们都不要,都不需要,因为,我们有最好的爱情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