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4页)

“‘告别?’我不禁惊讶地问道,‘这真像是演一出侦探剧——神出鬼没的,够使人迷惑了!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曹见了我那种惊诧的样子,他只是笑,后来他走近我的身旁,握住我的手道:‘珠!请你先定一定心,然后我把这剧文的全体告诉你吧!……但是我要请你原谅,在我述说一切之先,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德国医院里你所答应我的那件事情可是当真?’

“‘呀,你的话越说越玄,我真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一件事情?’我这样回答他。

“‘哦,亲爱的小姐!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了!这种事情,便是把我烧成灰也不会忘记的,你难道倒不明白了吗?唉!珠,老实说吧,为了爱情的伟大,我们应当更坦白些,我们的大问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才能使幻梦成为事实呢?……’

“其实呢,我何尝不明白他所指的那件事,不过我在医院所允许他的,正是你所说的是不兑现的希望。——那是一时权宜之计,想不到他现在竟逼我兑起现来。这可真难了!当时我看了他那种热烈而惨切的神情,心头忽冲出一股说不出的酸楚,眼泪不由自主地滴了下来。但我不愿使他觉察到,所以连忙转过头去,装作看壁上的画片,努力把泪咽了下去,勉强笑道:‘唉,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究竟不是仓促间所能解决的问题……’

“‘珠,我也知道这事是急不得的。只要是你应允了我,迟早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在我离开你之先,能从你这里得到一粒定心丸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么现在你已经得到定心丸了,你可以去努力你的事业了。’我说。

“‘不错,是得到了,我现在心灵里是充满了甜美的希望,无论前途的事业是如何繁巨,都难使我皱眉的。唉,伟大的爱!珠,这完全是你的赐予呵!’

“曹那时真是高兴得眉飞色舞,他将我用力的搂在怀中,火热的唇吻着我的黑发。经过了几分钟,他像是从梦中惊醒,轻轻地放开我,站了起来,露出严重的面颜对我说道:‘现在该谈到我自己的事情了。珠,你当然了解我是一个热血青年,在我们第一次谈话时,我已经略略对你表示过,并且我觉得你对于我那种表示很是满意。但那时我们究竟是初交,所以关于我一切具体的事实,不便向你宣布。……现在好了,我们已达到彼此毫无隔阂的地步,当然我不能再有一件事是瞒着你的,因为有要事发生。我明天早车就走,所以今夜赶来和你告别。’

“我听完了曹的叙述,不禁向他看了一眼,当然你可猜想到我在这时心情的变化是怎样剧烈了。——曹有时真有些英雄的气概……但我同时又觉得我嫁给他,总有些不舒服。我当时呆呆地想着,忽听曹又向我说道:‘我这一次去早则两个月回来,迟则三四个月不定。在这个分离的时间,我们当然免不了通信,不过为了避免家庭的注意,我们不妨用个假名字。’他说到这里,就在我案上的记事小簿子上写了——长空——两个字,并抬头向我说道:‘我还预备送你一个别名呢。’

“‘好吧!你写出来我看看。’他果然又在小簿子上写了‘微波’两个字。我们约定以后通信都用别名。谈到这里,他便向我告别,我送他出去的时候,只见天空依旧彤云密布,鹅毛般的雪片不断地飘着。我们冒着风雪走过那所荒寂的院落,就到了大门。我将他送出大门,呆呆地看着他那硕高的身影,在飞絮中渐渐地远了,远到看不见时,我才转身关门进来,那时差不多一点钟了。王妈早已睡熟。我悄悄地回到房里,本就想去睡。哪里晓得种种的思想像辘轳般不住在脑子里盘旋。远处的更声,从寒风密雪里送了过来,那种有韵律而清脆的音波,把我引到更凄冷的幻梦里,最后我重新起来,把木炭加了些在那将残的火炉里。把桌上那盏罩着深绿色罩子的电灯燃着。从正中的抽屉中拿出我的日记本,写了一阵,心里才稍觉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