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先锋咖啡馆(第2/10页)

……那么,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就在即将要对各种各样的事情描述一番时——先锋咖啡馆近在眼前,膝盖和鼻子的竞争即将开始——我干吗把一种调味品插到故事中来了呢?(在我可以对一九五七年大选描述一番时——二十一年前全印度的人都在等待投票时,我干吗要在这个故事中把时间浪费在一种不起眼的腌制品上面呢?)因为我嗅了嗅空气,在我的来客关切的面容后面,闻到了一阵辛辣的危险的气息。我想要保护自己,但我需要酸辣酱的帮助……

我以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工厂在白天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来说一说吧!以下就是以前没有提到的东西:在我房间绿莹莹的玻璃窗外面,有一道狭窄的铁通道。它往下通到蒸煮车间,车间里铜质大桶里不住地沸腾翻滚着,胳膊又粗又壮的女人站在木头梯子上头,冒着酱菜辣得呛人的烟气,用长柄大勺子在桶里搅动。而(从绿莹莹的玻璃窗另一边朝外看出去)铁轨在上午的阳光照耀下发出暗淡的光辉,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电气化系统的凌乱的跨线桥。在大白天,厂门上方我们那个橘黄色和绿色的霓虹灯女神不再跳舞,为了节省用电,我们把她关上了。可是电气火车在用电,黄棕色相间的市郊火车轰隆轰隆地从达达尔和波里夫里、从库尔拉和巴塞因路往南开往丘奇盖特车站。穿着白色长裤的人像苍蝇一样簇拥在火车上。我不否认,在工厂里面,你也有可能见到几只苍蝇。但作为补偿,也有几只壁虎,一动不动地趴在天花板上,壁虎下颚的形状使人想起卡提阿瓦半岛……也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大桶里噼里啪啦地沸腾;胳膊上汗毛很重的女人在大声唱歌、骂粗话、说着荤笑话;尖鼻子、薄嘴唇的工头责怪着工人;从附属装瓶车间又不断传来酱菜桶咔啷咔啷的撞击声;再加上火车隆隆驶过,苍蝇嗡嗡叫着(不常有,但也无法避免)……就在这时,像蚱蜢一样碧绿的酸辣酱从大桶里舀了出来,盛到一个刚刚擦干净边上有橘黄色和绿色条纹的碟子里送了来,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个碟子,上面放着从附近伊朗商店买来的小吃。这时候已经说明了的事情照常进行着,空气中充满了现在可以听见的声音(更不用说可以闻到的气味了),我独自一人躺在我办公室里的床上,突然一惊,意识到她们正提出要我出去散心。

“……等你身体好一点,”不能说出名字的某人说道,“去埃里芬特玩一天,坐摩托艇好好转一圈,那些山洞里面的雕刻很好看。或者去居胡海滩游泳,喝椰子汁,骑骆驼赛跑。甚至可以去阿雷伊米尔克区……”博多也说:“空气新鲜,对了,小娃娃跟父亲在一起也会开心的。”某人拍拍我儿子的脑袋:“对啦,自然我们都一起去。野餐呱呱叫,好好出去玩一天。少爷,那会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男仆端着酸辣酱到我房间里来了,我赶紧打断了她们的话。“不,”我表示反对,“我有事情要做。”我看到博多和某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我意识到我的疑心完全是有道理的。因为以前我曾经上过当,也是被骗出去野餐!有一次,有人虚情假意地微笑着说好话,提议去阿雷伊米尔克区,把我骗出门钻到一辆汽车里面。我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被几只手抓住了。接着到了医院的走廊里,医生、护士摁住了我,在我鼻子上套了个罩子,麻醉的气体直往我鼻子里灌,有人在说:数一二三四,一直数到十……我知道她们心里的打算。“听着,”我跟她们说,“我不需要医生。”

博多说:“医生?谁说医生啦?……”可是她骗不了谁。我淡淡一笑,说道:“喂,大家都来,吃点儿酸辣酱,我有要紧事情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