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全印广播电台(第7/9页)
下面这个故事又要回到梅斯沃德山庄来。纳里卡尔大夫去看望住在航海小道附近的朋友,在回家时他决定沿着乔帕迪海滩步行,顺路买点儿松米糕和椰子汁。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沿护岸旁的人行道走着,追上了为语言游行示威的队伍,这队人平和地唱着歌一路慢慢行走着。纳里卡尔大夫走到了护岸上放着一个四脚混凝土块的地方,那是他得到市政当局特许放在那里作为指向未来的象征的。这时,他眼前的一件事,使他失去了理智。原来好几个女叫花子簇拥在四脚混凝土块周围,举行礼拜的仪式。她们在混凝土块底部点上好几盏油灯,有个人在土块翘起的那只脚上画了“唵”的咒语。她们念念有词地祈祷着,一面用水恭恭敬敬地将混凝土块擦洗干净。科技的奇迹被变成了湿婆林伽的象征。看到这副景象,对生儿育女持坚决反对态度的纳里卡尔大夫气得快要发疯了,在他眼中,这似乎意味着崇尚生育的古代印度的所有那些古老的阳物崇拜的力量全给释放了出来,弄到了二十世纪这个漂亮的不能生育的混凝土上……他暴跳如雷地冲上前去,对那些拜神的女人骂个不停,他怒不可遏地踢翻了她们的小油灯,据说他甚至还要把那些女人推开。结果为语言游行示威的人看到了这一切。
游行的人听到了他的叫骂声,大家的脚步停了下来,指责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举起拳头摇晃,有人也骂开了。这位好大夫气得发了昏,转过身来朝游行的人发动攻击,对他们的事业、他们的出身以及他们的姐妹破口大骂。人群沉默下来,这种沉默预示着暴力的来临。在沉默中,游行者的脚步朝面色通红的产科大夫逼上前去,他就站在四脚混凝土块和呼天抢地的女人中间。游行者的手在沉默中朝纳里卡尔伸了出去,想要将他拉过来,在沉默中他紧紧抱住了四脚混凝土块。四周没有一点儿声音,恐惧使纳里卡尔大夫有了帽贝那样的力气,他的胳膊死死拢住了四脚混凝土块,再也拉不下来。游行者便转向四脚混凝土块……他们不出一声地推得它摇动起来,人多力量大,混凝土块支持不住了。在一个被可怕的寂静笼罩的夜晚,那个四脚混凝土块倾斜过来了,很快它就会成为第一个扔进水里的混凝土块,开始围海造地的伟大工程。苏雷西·纳里卡尔大夫张着嘴巴要叫唤,但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抱住混凝土块,就像一个发着磷光的软体动物……人和混凝土块悄无声息地跌了下去。只有水花扑通一响,才打破了这种寂静。
据说,当纳里卡尔大夫摔到海里,被他着迷似的钟爱的东西压死时,人们很容易就看到了他的身体,因为它就像一团火一样从水底发出亮光来。
“你们知道出了什么事吗?”“嘿,老兄,出了什么事?”——孩子们(我也在内)簇拥在埃斯科里亚尔别墅花园里的树篱周围,纳里卡尔大夫的套房就在这座别墅里。丽拉·萨巴尔马提的一名男仆一脸郑重其事的神气,告诉我们说:“他们把他运回来啦,裹着绸子。”
纳里卡尔大夫的尸体躺在他那张硬硬的单人床上,四周放了藏红花,大人不准我去看,不过我还是知道了那里面的一切,因为有关消息很快就传到外面来。这些消息我大多是从山庄的仆人那里听来的,他们觉得公开谈论死人是十分自然的事情,而有关活人的事反而谈得很少,因为活人身上所有的事情都一目了然。从纳里卡尔大夫的仆人那里,我听说由于死人喝下了好多海水,也就带有了水的特性。他的尸体变得像液体那样很不稳定,光线从不同的角度照过去,它有时显得高兴,有时显得悲伤,有时则漠不关心。霍米·卡特拉克的园丁插嘴说:“看死人看得时间太长很危险,你走开时身上也会带着一些死气,会有影响的。”我们问:影响?什么影响?什么影响?怎样影响?圣者普鲁肖塔姆多年来第一次从白金汉别墅花园的水龙头底下走了出来,说道:“死人使活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活人在面对死人之后,他们的一切都会变本加厉的。”各种各样的事件证明这一异乎寻常的说法不无道理,因为自那之后,曾经为尸体净身的托克西·卡特拉克的保姆比阿帕的喊声变得越来越尖,她变得越来越狡猾、越来越可怕,似乎每一个去瞻仰纳里卡尔大夫遗容的人都受到了影响。纳西埃·易卜拉欣变得更蠢,更像个鸭子了。住在死人楼上的丽拉·萨巴尔马提曾经帮助整理房间,她原来就水性杨花,如今变得越发淫荡,她走上一条不归之路,路的尽头将会有子弹在等着,她丈夫萨巴尔马提司令会用一根最异乎寻常的指挥棒指挥科拉巴的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