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洗衣箱中的事件(第9/11页)

痛死我了。

他的脑袋里响起震耳欲聋的可怕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在一起说话!……在一个白色木头洗衣箱了里面,我的脑壳一片昏暗,我的鼻子唱了起来。

但这会儿根本没时间去听,因为有一个声音确实就在旁边。阿米娜·西奈打开了洗衣箱下面的门。我滚了又滚,衣物包在脑袋上,就像是个头饰。睡衣带子从我鼻孔里冲了出来,这会儿在我母亲周围的乌云里面闪过一道道电光——我这个藏身之处就此完蛋了。

“我没有偷看!”我在袜子和床单堆里号着,“我什么也没看见,阿妈,我发誓。”

多年以后,阿米娜坐在没人要的毛巾中间的藤椅上,收音机里播送着夸大了的战争捷报,她仍然记得她如何用大拇指和食指扯着她扯谎的儿子的耳朵,将他拉到同平常一样在天蓝色的房间里的藤席上睡觉的玛丽·佩雷拉前面去。她仍然记得她说:“这个驴崽子,没出息的东西,今天一整天不许开口。”……就在屋顶坍塌下来压到她身上之前,她大声地说:“都怪我不好,我对他的教育太糟糕了!”随着炸弹在空中爆炸,她温和却坚定地对洗衣箱的鬼影说了她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现在滚远些吧,你这东西我已经看得够了。”

在西奈山上,先知穆萨或者摩西听到了空中响起的戒律。在希拉山上,先知穆罕默德(也可以称为穆哈默德,马哈美特,天下倒数第二和马洪德)对大天使说话。(加百列或者吉布列,随你高兴。)在附属于英格兰——苏格兰教育协会的大教堂和约翰·康农男校,舞台上我的朋友“居鲁士大帝”和平常一样扮演女子角色,他听见圣女贞德用萧伯纳剧本中的句子说话的声音。但居鲁士是与众不同的一个人,我不像在田野中听见声音的贞德,而是像穆萨或者摩西,像天下倒数第二的穆罕默德,我在山上听见了声音。

穆罕默德(我得加上一句,愿他的名字不受干扰,我不想得罪任何人)听到一个声音说:“宣读!”以为自己要疯了。起初,我脑袋里面响起了许多人乱七八糟地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没有调好电台的收音机。由于母亲命令我闭嘴,我没法寻求安慰。四十岁的穆罕默德从妻子和朋友那里寻求并且得到了安慰。“千真万确,”他们说,“你是真主派来的使者。”而将近九岁的我受到处罚,既不能向“铜猴儿”求助,也不能从玛丽·佩雷拉那里寻求安慰的言语。整个晚上和夜里,还有第二天上午,我紧闭着嘴,独自一个人努力试图了解我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最后我终于看见天才的围巾就像一只绣花蝴蝶一般飞了下来,伟大的斗篷落到了我的肩膀上。

在那个炎热的寂静无声的黑夜(我默不作声,在我身子外面,大海就像是远处的纸张那样窸窸窣窣地响着,羽毛轻柔的乌鸦在噩梦中叽叽呱呱,从华尔顿路上传来慢吞吞的出租汽车的噗噗声。“铜猴儿”在睡觉之前不断求我:“算了,萨里姆,没人听见,你干了什么事啦?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但不久之后,她带着一脸的好奇,沉沉地睡着了……而这时,在我内心,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撞击着我的脑壳),我激动得浑身发热——激动的情绪就像乱糟糟的小虫子在我肚子里面飞舞——因为最后,托克西·卡特拉克曾经在我心灵中轻轻推了一把的门给打开了,究竟是怎样打开的我并不十分明白。通过这扇门我可以瞥见我所以会出生的原因——尽管是隐隐约约的、无法说清的一个谜。

加百列或者吉布列告诉穆罕默德:“宣读!”宣读开始了,在阿拉伯语中便称之为《古兰经》:“你应当奉你的创造者的名义而宣读,他曾用血块创造人……”那是在麦加行政长官外面的希拉山上讲的。而在布里奇·坎迪游泳池对面的两层楼高的小丘上,也有一些声音指示我宣读:“明天!”我激动地想着:“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