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梅斯沃德(第7/10页)
……穆萨,我父亲的老仆人跟着这两口子来到孟买,他在这些红瓦豪宅的厨房里,在凡尔赛、埃斯科里亚尔和逍遥别墅后面仆人房间里告诉其他仆人:“那会是一个真正特大号的娃娃,是的,先生!像条特大的鲳鱼,等着瞧吧!”仆人们都很开心,因为生孩子本身就是件好事,而生下一个特大的娃娃当然是最好。
……阿米娜挺着使时钟停摆的肚子,坐在塔楼的房间里没法动弹,她告诉丈夫:“你把手放在这里摸摸看……这里,摸到了吗?……我们这个‘小月亮瓣儿’,又大又有力气。”
等雨季结束,维伊·维里·温吉才回到这四幢房子当中的圆形凹地上来演唱,阿米娜变得这么重,只好由两个男仆用手搭成椅子那样才能把她托起来。只是在那时,阿米娜才意识到真正能跟她竞争《印度时报》大奖的对手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就她所知有两个),那将会是一场胜负非常接近的竞赛。
“我的名字叫维伊·维里·温吉,靠卖唱来挣饭吃!”
以前变过戏法的、摇西洋镜的、卖唱的……甚至在我出生之前,这一模式已经定下了。卖艺圈子里的人将会协调我的生活。
“我希望诸位来桌子旁边舒服舒服!……或者诸位来喝茶?噢,开个玩笑,玩笑,女士们、先生们,请开心地笑笑吧!”
这个小丑高个子、黑皮肤、相貌英俊,背着手风琴站在凹地中央。在白金汉别墅的花园里,我父亲抬起大脚趾(同它的另外九个同伴在一起)在高个子、头发从中间分开的威廉·梅斯沃德旁边散步……这个圆鼓鼓的大脚趾穿在凉鞋里面,对它将要遇到的倒霉事儿毫不知情。维伊·维里·温吉呢(他真名叫什么我们一直不知道)一边说笑话一边唱歌。阿米娜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听着,同时也感受到了隔壁阳台上“鸭子”纳西埃那酸溜溜的准备一比高下的眼光。
……而我这会儿坐在写字台旁,感受到了博多不耐烦的眼光。(有时候,我真希望找到鉴赏水平更高的听众,希望这个人能理解叙述中需要节奏、步调巧妙地引进一些将来能发展、壮大从而成为主旋律的小调和弦。例如:他会理解尽管胎儿的重量和季风雨使山庄钟楼上的钟停摆,但蒙巴顿倒计时的嘀嗒声仍然稳稳地响着,它声音虽轻,却不可阻挡,到了一定时间我们的耳朵里将会灌满它呆板的鼓点似的音乐声。)博多说:“我现在不想听这个温吉的事,我日日夜夜地等着,可是你还是没有生出来!”我请她耐心些,我劝我的“牛粪莲花”说,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因为温吉也有他的目的和作用。这会儿他歌唱到一半停了下来,朝坐在阳台上两位怀孕的太太说笑话道:“太太,你们听说大奖的事了吗?我也有份。我的范妮塔很快也要生了,很快很快;也许登在报纸上的相片不是你们,而是她呢!”……阿米娜皱起眉头,头发中间分开的梅斯沃德笑了,(是不是很勉强?为什么呢?)我父亲的大脚趾往前踱着步,一边英明地朝前噘起嘴唇说道:“这家伙脸皮真厚,有点太过分了。”但这会儿脸上显得有点尴尬——甚至像是心中有鬼一样!——的梅斯沃德责怪阿赫穆德·西奈说:“胡说,老兄。要知道这是傻子享有的特权,特许他们随便乱说寻开心。这也是社会上一个重要的安全阀嘛。”我父亲耸耸肩膀嗯了一声。这个维伊·维里·温吉可是个机灵的家伙,因为他这时候又息事宁人起来。他说:“生一个是好事,生两个就加倍的好!太好了,两位太太,只是开个玩笑,对吗?”他立刻又开始扯到了一个戏剧性的念头,一个压倒一切的至关重要的想法上,把气氛扭转了过来:“女士们、先生们,这个地方到处都留着梅斯沃德老爷漫长的过去,你们住在这里怎么会舒服呢?听我说,大家一定觉得陌生,不像是真的。但现在这儿是新家,女士们、先生们,新家如果没有新生命降生就不会是真实的。一有孩子出生就会使你们大家觉得这儿像个家了。”在这之后他又唱了起来:“雏菊花,雏菊花……”梅斯沃德也跟着唱了起来,但他的眉头仍然像是有个乌黑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