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动手抹吧,吉夫斯!(第4/4页)

“女性心理诚然让人捉摸不透。诗人蒲伯……”

“别管什么诗人蒲伯了,吉夫斯。”

“是,先生。”

“听不听诗人蒲伯的生平事迹,是要看时机的。”

“先生所言极是。”

“重点是我这下似乎难办了。她要是真这么想,那我就没救了。我可死定了。”

“是,先生。除非——”

“除非?”

“我在想,先生,为大局着想,假如想免去一切不快和尴尬,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委屈先生离开游艇。”

“什么?”

“游艇,先生。”

“我知道你说的是‘游艇’,所以我才说‘什么’,吉夫斯,”我的声音有一丝颤抖,“都火烧眉毛了,你却头发里插着稻草,跑过来胡言乱语,这可不像你呀。我哪有什么办法离开这艘倒霉游艇?”

“只要先生不反对,事情相当容易。当然,只是会给先生带来一些不便……”

“吉夫斯,”我说,“除了让我爬舷窗,当然这是人力不能及的,无论什么小小的一时的不方便,我都心甘情愿地忍了。我只想赶快逃下这艘漂浮无定的可恶地牢,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我顿了一顿,担心地望着他。“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吧?你的确有法子?”

“是,先生。我之所以犹豫不决,不知道应不应当讲,是因为怕先生未必同意在脸上涂满鞋油。”

“什么?”

“时间紧迫,先生,我不建议用炭灰。”

我翻个身,盯着墙面。完了完了。

“下去吧,吉夫斯,”我说,“你醉了。”

我心如刀割。只怕并不是苦于前途堪忧,或许更重要的是,我发觉最初的疑虑得到了证实:经过这些年头,他那神奇的大脑终于卡壳了。虽然我委婉地表示什么炭灰呀鞋油呀之类的都是醉话,但在我内心深处很确定,这家伙脑瓜失灵了。

他轻咳一声。

“请容我解释,先生。艺人表演刚刚结束,他们很快就要下船去了。”

我腾地坐起身。希望之光再次普照,想到刚才居然误会了他,懊悔之情就如同斗牛犬狗崽啃噬塑胶骨头一般,啮咬着我的心。我立刻明白了这个脑力巨人的意思。

“你是说——”

“先生,我这儿有一小罐鞋油,正是为此备下的。只要涂在脸上、手上,就足以以假乱真,倘若斯托克先生遇见,只会把先生当作黑脸艺人班子的一员。”

“吉夫斯!”

“假若先生不反对,可以依我的建议:先等这些黑脸艺人坐汽艇离开,之后由我去找船长,表示其中一位艺人是我的旧识,因为聊天的缘故,错过了开船。我想他会爽快地答应让我划其中一只小船送先生上岸。”

我呆望着他。相识相交多年,他往日的种种妙计一一涌上心头,想起他几乎以鱼类为主食,导致大脑里磷脂满满,已达到人类大脑可容纳的极限——即便如此,我也着实想不到他竟然还有此高招。

“吉夫斯,”我说,“我从前就说过好多次了——你卓尔不群。”

“多谢先生夸奖。”

“别人聆听我们的问题,汝却不受约束[2]。”

“但求先生满意罢了。”

“你觉得能成?”

“是,先生。”

“这个计划有你打包票?”

“是,先生。”

“你说东西带在身上?”

“是,先生。”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里,仰面朝天花板。

“那就动手抹吧,吉夫斯,”我说,“一直抹下去,直到丰富的经验告诉你抹够了为止。”

[1] 两句俗语,一是“牵马到河易,强马饮水难”,二是“领某人到圣坛”,即结婚。

[2] 出自英国诗人马修·阿诺德(Matthew Arnold, 1822—1888)的诗作《莎士比亚》(Shakespeare, 18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