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已逝的过去(第2/4页)

“请你过去吃午饭。”

“这么说扎飞回来了?”

“对。”

既然扎飞回来了,那我自然是随叫随到。我隔着树篱对布林克利喊话,嘱咐他午饭不在家里用,然后爬进车里,就这么上路了。

“扎飞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午饭只有我们俩?”

“不是。”

“那还有谁?”

“我妈和我,还有别人。”

“要摆午宴?那我最好回家换身衣服。”

“别。”

“你觉着我这身不错?”

“不,我觉得难看死了。不过没时间了。”

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他好一阵子没说话。这孩子还挺爱思考的。之后他打破沉默,开始跟我八卦当地花边新闻。

“我妈跟我搬回公馆住了。”

“什么!”

“没错。孀居小舍有股怪味儿。”

“你走了以后还有?”我思维向来敏锐。

他可不觉得好笑。

“你不用逗我。不妨告诉你吧,我觉着是我那些老鼠。”

“你什么?”

“我养了一群老鼠、小狗什么的小动物。当然啦,是有点儿臭,”他挺客观地加了一句,“但我妈说是下水管。你能不能给我五先令?”

我真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他说话这么跳跃,让我觉得好像在做梦。

“五先令?”

“五先令。”

“五先令,什么意思?”

“就是五先令呗。”

“这我懂。我就是想问问,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了?咱们明明在说老鼠,你却突然转到五先令的主题。”

“我想要五先令。”

“就算你确实可能想要这个数目,干吗要我掏给你?”

“为了保护。”

“什么?”

“保护。”

“保护什么?”

“就是保护嘛。”

“休想叫我掏五先令给你。”

“那,好吧。”

他又好一会儿没说话。

“不及时交保护费,是要出事的。”他一副说梦话的样子。

就在这神秘的气氛中,我们的谈话画上了句点,因为这会儿车开上了公馆车道,我看到扎飞站在台阶上。我熄火下车。

“嗨,伯弟。”扎飞说。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接口。我向四周瞧了瞧。那小子已经不见踪影了。“扎飞,”我说,“关于西伯里那小鬼,他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那,依我看,他是脑瓜坏了。他刚才居然管我要五先令,还念叨着什么保护费。”

扎飞纵情大笑。只见他一身古铜色肌肤,身强体健的样子。

“哦,这事儿呀,这是他最近搞出来的新花样。”

“什么意思?”

“他看了好多黑帮电影。”

我顿时眼前一亮。

“所以他干起了敲诈的营生?”

“是啊。挺有意思的。他逢人就索要保护费,数额根据个人财力不等。还小有成绩呢。这小子有经济头脑。我要是你啊,可一定交。我就交了。”

我大吃一惊。这倒不是因为这话更加证明那个无耻小儿思想病态,而是因为扎飞对此居然能付之一笑。我敏锐地观察他。我从一开始就察觉出他的态度颇为异样。平时呢,每次见到他,他莫不在为经济状况忧心忡忡,打招呼时双眼无神、双眉颦蹙。五天前在伦敦,他就是那副模样。那么,此刻他如此喜气洋洋,就连说起西伯里,口气都近乎纵容宠爱,令人悚然心惊,这究竟是什么名堂?我感到这是一个谜团,于是决定探探口风。

“你婶婶还好?”

“挺好。”

“听说她搬回公馆住了。”

“是。”

“归期不定?”

“嗯,对。”

这就是了。

我必须提一嘴,可怜的扎飞日子一直不好过,原因之一就是婶婶对他的态度。这位夫人对继承的问题一直耿耿于怀。瞧,西伯里并不是扎飞的叔叔、已故第四世男爵的亲生儿子,而是扎福诺夫人上一段婚姻的遗留产物,因此,西伯里就不是老爵爷眼中的“嫡子”。要知道,在继承头衔的问题上,不是嫡子,就根本没戏。男爵四世归天之后,扎飞顺理成章地捞到了爵位和地产。这些都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但是这种事情跟妇人家的无论如何就是说不通,未亡人对他——这是扎飞告诉我的——没一天好脸色。她的惯用伎俩是搂着西伯里,用目光责备扎飞,好像扎飞强占了人家母子的财产似的。她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她用态度表明,她自认是卑鄙手段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