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8页)
“属实。”他想了想,欲言又止。
“马锐,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澄清事实,以利判断究竟由谁来抚养你对你更好一些,至于这些事实所牵涉的道德问题一概不是我们所执意追究的,请你千万不要以为我的问话是针对谁成心要对谁予以贬斥。下面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经常在课堂上私下传阅某些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宜阅读的书籍?”
“我觉得我看的书都是宜于我读的。”
“我们不用你的标准,用社会的眼光……”
“是老师的眼光吧?”
“就算是吧,老师的眼光毕竟也代表社会某些势力的标准——我们不争论这个问题。”
“有。”他盯着审判员,下巴缩在毛茸茸的衣领中。
“这些书你从哪儿得来的?你父亲是不是你看这些课外书的一个来源?”
“是,我从他的书架上拿过很多书看。”
“他对你看课外书进行过指导没有?还是完全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
“他的书架上没有锁。但他也说过要我多看描写英雄事迹的书,只不过他的书架上找不到一本描写英雄的书。”
“所以你也就只能挑选那些书看了?”
“我看那些书并不是我只能看那些书,而是我喜欢也只对那些书感兴趣——我看英雄事迹的书才是只能看才看。”
“我说过了我们不争论谁对谁错,只谈论事实。”
“可你这个事实已经包含了是非观念……”
“当然当然,没有完全孤立的事实。事实总是代表一些看法,毫不证明看法的事实是毫无意义的,法庭听取事实的目的也是为了最后形成一种看法。这仍然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多数对少数而已。所谓道德是非也无非是不同的生活观截然对立,在这儿我们按世俗的论处。最后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挨打那天你父亲毫不知情?”
“是的。”他垂下眼睛。
“有证人证明,实际上你已在很长时间表现出了异常,连你的同学都注意到了,而你父亲却丝毫没有察觉。”
“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不想。”他不耐烦地在椅子上动动屁股。
“是不是你对他能否解决这件事抱不信任的态度?”
“他知道了也不见得有办法。”
“你上次就挨过一次这伙流氓的殴打?”
“是。”他气冲冲地回答。
“他没采取什么措施吗?”
“他只带我上医院缝了针。”他把脸扭向一边。
“懂了。”年轻的审判员疲倦地往椅背上一靠,用手翻着那沓证词说:“从这经过证实的事实看,你父亲确实不能算个称职的父亲,不管他怎么解释自己的动机。”
“从这些事实看,是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什么意思?”审判员抬眼看了下面前的这个毛孩子,“什么叫‘这些事实’?还有其他的事实吗?”
“就看你想不想知道了。刚才你说的那些事加起来也不过是半个月的事,可我和我爸一起待了十多年,要想再找出半个月他怎么对我好的事也一样很容易,你要听了那些事没准就会得出结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就看人家给你听的是什么了。”
审判员眉毛蓦地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马锐,问:“你是说我受了人摆布?”
“事实就是如此,谁也没说谎,可结论完全相反——我父亲没向你提供证明他对我一贯不错的事实吗?”
“提供了,说了好多,他还说要让你证明。”
“我绝对可以证明,而且保证句句是实话,不信你就反过来再问我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目前我还没有了解全部事实。”审判员若有所思地说,“只是单方面的,一种集锦,尽管是事实也得不出正确的结论,必须再听听另一方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