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5页)

电话挂了,朝子觉得此举着实幽默。

回到客厅,父亲正煞有其事地接受母亲的质问。

“不,是透过别人的介绍,要我向他买画。介绍人是朝子的同学,所以叫朝子去接,顺便拒绝他。那个人只有一条腿,生活很潦倒,说来也满可怜的……”

“他卖什麽样的画?”

“啊,什麽样的画?我不知道。”

为什麽要去见斑鸠一的日子总是下着雨呢?

轻柔透明的雨衣内,朝子穿着桃红色的连身洋装——就和平常上课时穿的一样——前去拜访斑鸠一。

画室位于高岗上,因地处中产阶级住宅区,视野不太好。湿漉漉的高篱笆中出现一座潮湿、即将朽坏的木门。

很幸运地,并没有信上描述的那些疯狂的崇拜者出现,开门的是一位年老慈祥的妇人,她笑容满面地对她说:

“啊,请进,请进,请到这边来,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

虽然是白天,但画室里灯火通明。壁上挂满了怪异的作品,但大多数因画面反射灯光而看不真切。

斑鸠一坐在安乐椅中,膝盖上覆着毛毯。憔悴的他露出乏力的微笑迎接朝子。

“真是的,竟然威胁我。”

“不胁迫你,你怎麽会来!”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你的威胁而来的,我原本就想来探望你的病情。”

“是吗?”

斑鸠一似乎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好像早已准备好似的,妇人很快送来水果和茶。

斑鸠一校初次见面时多了几分稳重、温柔。朝子怀疑面前这个男人的个性复杂有如万花筒。

“其实请你来并没有什麽事,只是觉得,你再不来我会死掉。”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想为你画一幅肖像,如何?绝不是电影上那种低级画像。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请放心。”

“可是我并不想拥有自己的画像。”

“你大概从镜子里已经看够了。当然,对女人来说,从镜子里直接看到自己本是最好的肖像画,再没什麽可以与之相比。”

又来了。朝子虽不以为然,但却产生兴趣。斑鸠一今天胡须剃净,脸上清爽多了,但有两、三处被剃刀刮伤,血迹犹存,与青髭形成一幅奇妙的画面。

“我今天请你来是为了……”

说到一半,斑鸠一久久未接下去,朝子只好佯装天真地问:

“什麽事?”

“希望你不要造成我工作上的困扰。”

“我?什麽时候带给你困扰了?”

“上个星期六,你就令我很苦恼。”

“就因为我没有参加你的庆祝会吗?”

“那只是原因之一,”斑鸠一极其严肃地说:“更严重的是,你和一位英俊的年轻人一同去看电影。”

朝子为自己的自由受到干涉而怒意顿生,同时也惊讶于这位画家何以知道她的私事。画家接着说:

“那天,我一位朋友正好到那家电影院,他告诉我,他看见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并且描述了她的特徵。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怎麽会……一定看错人了。”

“不会错的,我相信我的灵感。对于我所关心的人和事,我的灵感从未错过。”

朝子觉得有点恐怖,但仍鼓起勇气加以驳斥。

“你画迷俱乐部的那些朋友,也是把灵感时时挂在嘴上,这不仅疯狂,简直是失常。”

“你怎么知道俱乐部的事?”

“因为你热情的画迷写信给我。”

朝子扼要地说明那封信的内容,画家侧着脸倾听。他像孩子般用手指捅着茶几上的灯罩,使它晃动不已。……不久,他把脸转向朝子,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对她说:

“那封信是吗?其实那是我气愤之余写的,效果似乎不错。”

经他一点,信上的笔迹确实不像出自女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