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5页)

“写这封信的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经过一番思考,朝子已经冷静下来,觉得信的内容真是滑稽到家。

简直是一重疯子,她想。咒骂素昧平生的朝子的老板娘,必定十分疯狂,现场也一定骇人至极。疯子们的中心人物斑鸠一真是怪异,什麽“天使般的灵魂”,真是恐怖极了,应该说他是一个十足弩扭、乖僻的天使。

虽然认定这一切都是荒谬而滑稽的,但要朝子完全漠视这封信也不太可能。因为,在一个自己并不在场的地方,发生一件因自己而起的事件,就像从暗处窥见另一个自己的身影般,给她带来一股奇妙的感觉。

“当我和俊二先生一起看电影时,在涩谷那家酒吧里,即展开了一场疯狂的骚动。”

想到此,朝子变得愉快起来。快乐的心情使她不去介意自己好心地送伤患去医院,却遭到这种为众人痛骂的回报。本来嘛,她原本就不求他人的感激。

她将信撕毁丢弃,开始准备学校里的功课。那是初夏薄暮时分,果实逐渐成熟的丰醇时刻。朝子的桌上摆着逃难时留下来的一个小雕刻,那是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古代雕刻品。微黄的大理石上刻着丘比特与普修克,一对神体的小恋人让着,脸颊贴近轻轻地接吻。

念书时的朝子,经常停下来注视两人接物的模样,脸上缓缓漾开微笑。大理石的白色小嘴,如小鸟般地轻吻,丝毫不带肉体上的接触,全然是两个灵魂边缘的彼此接触。

“这才是洁净无垢的天使灵魂。”

想到这里,朝子的眼前浮现出斑鸠一坐在画室角落抱膝沈思的身影。好一个拄着拐杖的天使……。朝子的心底,似乎为斑鸠一留下一丝细小的缝隙。

“为什麽我要去同情这个可怜的人?”

由于一个颇令朝子困扰的动机,她终究再度去见斑鸠一。

一天晚上,斑鸠一打电话来找父亲周伍。

“有事吗?”

由于母亲在场,父亲对朝子使眼色,示意她到电话室。

母亲成天在家,报纸从头看到尾,无论大小事情都难逃她的眼,她说了:

“斑鸠这个姓真怪,不过和前阵子被汽车撞到的天才画家倒是同姓。”

“是吗?”

朝子故作镇定地回答,她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扑通扑通地跳着。

父亲探出头来叫朝子。

父女俩一同走进电话室。父亲用手遮住话筒,悄悄地对朝子说:

“真是个麻烦的电话,艺术家真是会夸张感情,真受不了。他到底怎麽查到我的名字和电话的?他说马上就要登门当面致谢,而且目前还拄不稳拐杖,将有三、四名弟子陪他一起搭车来。像他那个样子来拜访,你母亲那边该怎麽交代?我怎么拒绝都没用,真是的。他还坚持要在电话里向你致谢。”

“真伤脑筋。”

朝子下意识从父亲手中夺过听筒,一旦夺下,却又不禁迟疑了。

“好好敷衍他,免得下次又来罗嗦。”

“我知道。”

父亲走出电话室後,朝子才松了口气将听筒凑近耳朵。意外地,话筒那边传来不带讥讽的清新声音,那明朗的嗓音较他的外表更显得年轻。

“喂,朝子小姐吗?……啊,能听到你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好像再度复活了。我担心你不接我的电话,所以请令尊先听。”

由于父亲就在电话室外头,朝子虽想说“你这样做让我很困扰”,但毕竟还是忍住了。

“如果几个人扶着我到府上拜访,一定会为贵府增添许多麻烦。本来我是非去不可,可是如果你明天愿意到我的画室来,那我不去府上拜访也可以。我的画室就在大冈山的山坡上,很好找的。地址是……”

斑鸠一迳自唱着独脚戏。

“如果明天等不到你,我就要到府上拜访。我整天都会待在画室里,即使待到死也不离开。明天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