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就是救自己(第5/6页)
谢弗特利特先生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们开车回家把老妇放下,带上午饭。他们打算出发时,老妇站在旁边盯着车窗,手指紧紧抓住玻璃。泪水渗出她的眼眶,沿着脸上肮脏的皱纹往下淌。“我以前从没和她分开超过两天。”她说。
谢弗特利特先生发动了引擎。
“我只让你娶了她,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再见,甜心。”老妇攥紧白裙子的袖口。露西奈尔直愣愣地看着她,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似的。谢弗特利特先生开动了车,她才不得不松手。
下午早些时候,天气晴朗开阔,天空泛着浅蓝。尽管车子每小时只能开三十英里,谢弗特利特先生却满脑子都想象着惊险的起伏、转弯,完全忘记了早晨的苦恼。他一直想要一辆车,但总是买不起。他开得飞快,因为想要在夜幕降临前到达莫比尔。
他不时停下思绪看看坐在身边的露西奈尔。一开出院子她就把午饭吃完了,现在正把樱桃一颗颗地从帽子上摘下来扔出车窗。尽管有了车,他还是沮丧起来。他开了大概一百英里以后觉得她肯定又饿了,于是到达下一个小镇时,在一家刷了铝漆的食品店前面停了下来,那个店叫热点,他带她进去,给她点了盘火腿燕麦。她坐车疲倦,一坐上凳子就把头枕在柜台上闭上了眼睛。热点里除了谢弗特利特先生和柜台后面的男孩就没有其他人了,那个男孩脸色苍白,肩膀上搭着条油腻的抹布。他还没端上菜来,露西奈尔就已经轻柔地打起了鼾。
“等她醒来以后再给她吃。”谢弗特利特先生说,“我现在付钱。”
男孩弯下身子,看着露西奈尔长长的粉金色头发和半闭着的睡眼。然后他抬头看着谢弗特利特先生。“她像上帝的天使一样。”他嘟囔着。
“她搭了我的车。”谢弗特利特先生解释,“我赶时间,我得去图斯卡洛莎。”
男孩又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抚摸着露西奈尔的一绺金发,谢弗特利特先生走了。
他一个人开车更加难过。下午晚些时候,天气变得闷热潮湿,乡野一望无际。一场暴风雨正在天空深处缓缓酝酿,仿佛打算在雷声炸响前,把地面的每一滴空气都抽干。谢弗特利特先生有时不愿孤身一人。他也觉得有车的人应该对他人尽义务,他一直留意有没有搭车的,偶尔看到一块标牌,上面写着:“小心驾驶。救人就是救自己。”
小道两边都是旱地,空地上不时出现一间陋屋,或者一个加油站。太阳直接照在汽车前面。从挡风玻璃看出去,那是一只红彤彤的圆球,底部和顶部被稍稍压扁。他看见一个穿着工装裤、戴着灰帽子的男孩站在路边,于是放慢车速停在了他跟前。男孩就这么站着,没有竖起大拇指拦车,但手里提着一只小小的纸板箱,而且他戴帽子的样子说明他要永远离开某个地方了。“孩子,”谢弗特利特先生说,“我看你是想搭车。”
男孩没说他想不想,但是打开车门钻了进来,谢弗特利特先生再次开车上路。男孩把箱子摆在腿上,抱起胳膊搁在箱子上面。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谢弗特利特先生感觉很不自在。“孩子,”他过了一会儿说,“我的老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所以我估计你的母亲只能排第二。”
男孩阴郁地扫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窗外。
“做男孩的母亲,”谢弗特利特先生继续说,“没什么好处。她跪着教男孩第一次祷告,给男孩其他人无法给与的爱,教他明辨是非,确保他不做错事。孩子,”他说,“我离开老母亲的那天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一天。”
男孩调整了一下坐姿,却还是没看谢弗特利特先生一眼。他松开胳膊,一只手放在了车门把手上。
“我母亲是上帝的天使,”谢弗特利特先生用不自然的口吻说,“上帝把她从天堂带出来,送到我身边,而我却离开了她。”他的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泪水。汽车几乎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