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第11/29页)

宝琳只把这种美好有序保留在自己私密的世界里,从不把它带回自己的店铺房,也不带给自己的孩子。她向孩子们灌输的是自尊体面,如此却也教会了他们恐惧:害怕举止笨拙,害怕变得像父亲那样,害怕得不到上帝的宠爱,害怕像乔利的母亲那样发疯。她在儿子心中烙上了离家出走的强烈愿望,在女儿心中刻上了对成长、他人以及生活的恐惧。

她生活的全部意义都在自己的工作中。她的品德可谓一尘不染。作为女人,她积极参加教堂活动,从不吸烟喝酒或狂欢作乐。她在乔利面前英勇地捍卫自己的人格,在各方面都超越他许多。当她指出孩子父亲的缺点以免他们沾染,当她对他们表现出的任何一种哪怕微不足道的懈怠都予以惩罚,当她每天工作十二到十六个小时来养活他们,她自认为从良知上已尽到了母亲的义务。连这个世界都对此表示赞同。

偶尔,仅仅是偶尔,然后变得罕见,她会忆起过去的日子,想到自己的生活变成了什么样。这些都是沉思和遐想时的念头,充满了对往日梦想的回忆,但已经不再是她会费心留恋的东西了。

“有一次我打算离开他,可是出了点事。那一次,他想烧了房子,我决心一走了之。现在我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拦住了我。他实在没让我过上多好的生活。可也不全都那么糟糕。有时还不赖。有时,如果喝得不是太醉,他会悄悄溜到床上。我假装睡着了,因为已经很晚了,而那天早上他从我的钱包里拿走了三块钱。我能听到他的喘息声,可我没有回过头瞧。我在想象中看到他把黑乎乎的胳膊枕在脑后,肌肉像磨光了的大桃核,胳膊上的青筋像涨满了水的小河。不用触摸,我的指尖就能感觉到肌肉的隆起。我看见他长满硬茧的手掌,长长的手指弯曲着,一动不动。我想象着他胸前浓密纠结的汗毛,以及两块突出的胸肌。我真想用脸狠狠蹭他的胸口,体会汗毛划着皮肤的感觉。我很清楚汗毛从哪儿开始逐渐变得稀少—就在肚脐靠上些—又从哪儿变得浓密,然后又扩散开来。他可能会翻几下身子,腿会碰到我,有时我感觉他的身体紧贴着我的屁股。我仍旧不动。接着他会抬起头,转过身来,把手搭在我的腰上。如果我还没动静,他就会伸过手,来回揉搓我的肚子。轻轻地,慢慢地。我还是不动,因为不想让他停下来。我想继续装睡,好让他不停地揉我的肚子。接着他会低头来咬我的乳头。这时我就不想再让他揉肚子了。我想让他把手放在我的两腿之间。我假装醒了,转过身对着他,可是并不把腿分开。我要让他替我分开双腿。他那样做了,他又粗又硬的手指所到之处,我的身体变得既柔软又潮湿。我变得空前柔软。我浑身的气力全都掌握在他手中。我的大脑像枯叶般卷曲起来。我的双手有种可笑的空荡荡的感觉。我好想抓住什么,于是就抱住他的脑袋。他的嘴搁在我的下巴底下。后来我又不想让他的手继续放在我两腿之间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在渐渐地融化。我张开两条腿,他压在我身上。沉重得难以承受,可是又轻得要飘走。他把那东西送进我体内。在我体内。在我体内。我的两脚缠住他的后背不让他出来。他的脸贴着我的脸。床垫的弹簧像从前老家的蟋蟀那样叫着。他把手指插进我的手指缝,我们张开两臂,就像耶稣钉在十字架上那样。我抱紧他。我用手指和双腿扣紧他,因为别的一切都在慢慢流失。我知道他想让我先达到高潮。可我做不到。非得等他到了高潮才行。非得感到他是爱我的才行。只爱我一个。潜入我体内。非得知道他心中只想着我的肉体,知道即使迫不得已他也无法停下来,知道他情愿去死也不愿意把那东西从我身子里抽离。从我的身子里。非得把他的一切都彻底释放出来,给了我才行。给我。给我。他释放出来时我会感到有了某种力量。我会变得强大,变得漂亮,变得年轻。然后我等待着。他会颤抖起来,摇晃脑袋。这时我已经足够强大,足够漂亮,足够年轻,足以让他使我达到高潮。我把手指从他的手里松开,放在他的屁股上。我把双腿放回床上。我不敢弄出任何声响,因为孩子们会听见。我开始感到五颜六色的小光点在我体内流窜—钻到我肉体深处。金甲虫发出的道道绿光,顺着大腿流下来的果浆的紫色,妈妈做的柠檬水的黄色,在我的体内甜蜜地奔流着。然后我仿佛感觉自己在两腿之间大笑,笑声和各种色彩混在一起。我害怕高潮来临,又害怕不来。但我知道会来的。其实已经来了。那感觉就像体内闪现一道彩虹。它不断地蔓延,蔓延,蔓延。我真想感谢他,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所以就像对待孩子那样拍着他。他问我感觉好吗。我说挺好。他从我身上下来,躺着,打算睡觉。我想跟他说说话,可是我没说。我不想让自己的思绪脱离那道彩虹。我应该起身去趟厕所,可是我没动。再说,乔利已经睡得昏昏沉沉,一条腿还横在我身上。我没法动,也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