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蛰存先生诗词研究平议(第4/6页)

高适的《燕歌行》,唐诗选本中差不多都予选取,这首诗文字虽浅显,解释却不容易,历来颇多异见歧说,它的历史事实、主题和结构、人物等一向没有弄清楚。施蛰存先生引《旧唐书·张守珪传》与本诗细按互证,指出本诗前半篇十六句是有感于张守珪瓜州战功而作,主题为歌颂。高适作此诗时,张守珪已转官为幽州长史兼御史中丞、河北节度副大使,因此诗序中称“御史张公” ,诗中地名都指幽州国防线。诗的后半篇十二句,高适表达了他对战争既肯定又憎厌的复杂感情,回到诗题本意。这样条分缕析,就将千古之谜轻轻揭开。唐李颀的《听董大弹胡笳声兼语弄寄房给事》一诗的诗题,历代至今的不少著名学者都不能理解,读了破句。施蛰存先生把这个诗题点为:“听董大弹胡笳,声兼语弄,寄房给事。” 他指出“声兼语弄” 是一句,用来形容董庭兰的琴声。“寄房给事” 是这首诗的作用,用这首诗来推荐董庭兰,寓意都在最后四句中。“声兼语弄” 是说董庭兰弹奏《胡笳十八拍》,兼有“语” 、“弄” 即胡笳和琴的声音。他的解释可谓通畅清澈,为唐诗学者解决了一个深感棘手的难题。

《词学》专刊是施先生实践和发扬他的古典文学研究,尤其是词学思想的平台,出版至今已被评为中国核心学术刊物,他主编的第一至十二辑最为广大词学研究者所挚爱。

《词学》由施先生筹划创办于一九八一年,问世后迅即受到海内外词学界和广大诗词爱好者的热烈欢迎,创刊号等均曾多次重印。由于施先生在海内外文学界和学术界久已享有崇高声望,词学研究者均颇为踊跃地为《词学》供稿,并以其论著和词作在《词学》发表为荣。在施先生邀请下,《词学》编委会集中了其时海内外声誉最为卓著的词学名家。

施先生将创办、编纂《词学》视作自己学术生命的一部分,与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同样重视。他颇具创意而又周到地为《词学》设计各个专栏和版式,精心撰写《编辑体例》和《徵稿规约》。他不但频频多方向名家约稿,而且满腔热情地注重发现词学研究新人,并不遗余力地予以扶持、提携。他审慎地为每辑《词学》选定来稿,极为细致地审读修改全部稿件,编排目录,并亲自将目录译成英文。作为蜚声国际、年高德劭的一代文豪,他不避琐细地为每篇文稿订正疏漏,注明繁简体,标上字号,计算字数,选择图版,并颇为认真地阅改校样。他甚至在医院动大手术后的住院期间,还审改、编纂《词学》稿件,并抱病为作者重抄字迹不清的文稿。《词学》“词苑” 栏发表的词作均经他改润重抄。

施先生主编词学,以揭示中国词史发展之渊源、进程和探讨历代词论之衍变、深化,以及全面客观地评骘历代词人为宗旨。于词学最为繁荣的宋朝和“词学中兴” 的清朝之外,他也颇为重视唐五代词、金元明词,以及近现代词与当代词的研究、探讨。施先生还着意填补词学研究的空白,他以《词学》为平台,开创现代词学目录学和版本学研究。他将自己数十年来节衣缩食苦心蒐集的“北山楼词籍珍藏” ,整理校辑后在《词学》“文献” 栏公之于世,使与词有关的各种珍本秘籍得以为广大词学研究者阅读,开创了现代词学文献学,也进一步充实了中国词学史的研究。

施先生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他极为重视中外学术文化的交流,他的学术视野远涉世界各国。他襟怀博大,以海纳百川的恢宏气度,将词学融入于比较文学研究之中。他在《编辑体例》中即设计了“转载” 等栏目,使《词学》能及时转载海外报刊上重要的词学论著。自创刊号起,《词学》每辑都有欧美与亚洲各国词学家的论文,以及词学活动信息,他更把《词学》第九辑编为“海外词学研究专辑” 。在他与《词学》推动下,共有五届国际词学研讨会在我国上海、澳门、台北,以及美国和新加坡召开,促使词学在美国、加拿大、日本、新加坡等国,与我国大陆和港、澳、台成为“显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