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杂记》今译(第5/5页)

这是很动人的故事。他又写一位张丙厚:

张公丙厚,字尔载,号腹庵,甲戌进士,磁州人。壬申癸酉间,余至京师与相识,或问曰:“某甚轻君。”越数岁,相见于江南,始得自解说,而为交亦未深也。及余被逮,公适为刑部郎中,时上震怒,特命冢宰富公宁安,与司寇杂治。富廉直,威棱怊众,每决大议,同官噤不得发声。余始至,闭门会鞫,命毋纳诸司。公手牒称急事,叩门而入,问何急,曰:“急方某事耳!”遂抗言曰:“某良士,以名自累,非其罪也!公能为标白,海内瞻仰;即不能,感毋以刑讯。”因于案旁取饮,手执之,俯而饮余。长官暨同列,莫不变色易容,众目皆集于公。公言笑洒如。供状毕,狱隶前加锁,迫扼喉间。公厉声叱之,再三易,仍用狭者。时事方殷,长官曰:“俾退就堦墀,徐易之。”公曰:“下阶终不得易矣!”既易锁,亲送至狱门,谕禁卒曰:“某有罪,彼自当之。汝辈如以苛法相操者,吾必使汝身承其痛。”是狱朝士多牵连,虽亲故,畏避不敢通问。公为刑官之属,乃不自嫌,而讼言余冤,相护于公庭广众中,诸公自是乃服公之义也。

这又是很动人的故事。文章中又写一位宋梦蛟,在方苞受难中一直“易姓名尾余后”、一直偷偷在起解途中照顾他;又写一位杨三炯,这人冒充狱吏,混进牢里去探望方苞,并且一再留宿。“狱中地狭,自春徂秋,疫疠作。死者相望,秽气郁蒸,虽仆隶不可耐。而君旬日中必再三至,或淹留信宿。道古今,证以天道人事,慷慨相勖,虽余亦忽不知其身之危与地之恶也!”后来方苞发现在别人找他麻烦的时候,独有一位狱吏老是帮忙他。后来打听,原来这位狱吏是杨三炯“竭其资”买通来卧底的!

方苞在受难后写《狱中杂记》,写他受难时的种种见闻,又一一写出在他受难时帮过他的许多奇人奇事。两百七十年后的我们读起来,深感中国黑牢固然依旧,但是黑牢中的那些光明却已不复长存。以古证今、追昔忆往,真不禁令我们大感其慨矣!

1985年2月21日夜10时写起,2点写成,共花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