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7页)
“嗯。”
“那辆车的架子是十字形交叉的。”警长解释道,“坦白说,这类案件不是每天都有,或者说非常罕见,所以找这种车反倒成了美差。”
“是安迪·加拉的车吗?”
“不是安迪的车。当时他还挺正常。不过,这人好奇心很重,等我们一走,就动起了歪脑筋。他公然藐视法律,闯入警局,花了好几个钟头,将所有窗户用木板封住,把麦克鲁斯金的房间弄得一片漆黑,然后就开始打那盒子的主意。他想摸一摸盒子里的东西,就算眼睛看不见。他刚把手伸进去,就大笑一声,想必是非常满意。”
“那东西手感如何?”
警长猛然耸耸肩。
“麦克鲁斯金说,不光滑也不粗糙,不像沙砾,也不像丝绒。感觉既不是冰凉如铁,但也没毛毯那么暖和。我以为可能跟发潮的面包差不多,但麦克鲁斯金说不对。可是,也不像一碗干瘪的豌豆。这绝对是不寻常的东西,摸着很不舒服,但又不乏独特的魅力。”
“是不是有些像母鸡翅膀下面羽毛的触感?”我追问道。
警长茫然地摇摇头。
“也难怪,”他说,“这辆十字形自行车会迷路。它非常困惑,既要载一个叫巴贝里的男人,还要承受他老婆的体重。你要见过那大块头的巴贝里太太,我都不用再跟你私下解释。”
话音未落,他站起身,两眼死死盯着桌面。我已经吃完早餐,把空碗推到一边。顺着他的视线,我发现原来放碗的地方多出来一张折好的小纸条。警长惊叫一声,快步冲上去,一把抓起纸条,然后来到窗边,打开纸条,伸直了手臂。只见他面色苍白,一脸困惑,久久凝视着手里的纸条,然后又将目光移向窗外,顺手把纸条扔给了我。我捡起纸条,发现上面印了两行很粗糙的字:
独腿帮预谋劫持犯人,现正在赶来的路上。路线已经查明,预估人数为七。福克斯敬上
我的心开始扑通乱跳。我一瞧警长,发现他还在眺望天空,可那至少有五英里之遥。他像是要永远铭记这云淡风轻的日子,这乡间褐黄的沼地、碧绿的草原、发白的卵石。就在这时,我在屋里看见田间急匆匆跑来我的七个好兄弟。他们拄着结实的手杖,一瘸一拐地斜穿过田野来救我了。
警长的视线仍然停留在五英里之外,但挺直的身体也有了些许颤动。他开始跟我说话。
“看样子,”他说,“我得出去瞧瞧,得采取点必要的措施,别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说这话的口气很吓人,也很诡异,仿佛每个字都枕着一块小垫子,轻柔且相隔甚远。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温暖、迷人的沉默,像瑰丽、深沉的曲子演奏完最后的乐符,余音袅袅,萦回不去。然后他走出屋子,来到后院,而我则鬼使神差地跟在他后面,脑中一片空白。很快,我们俩从容地爬上梯子,站到了靠近山墙的高处。两人立在绞架的顶上,我是受害者,他是刽子手。我茫然而细心地观察四周,一时竟看不出事物之间的差别;每个角落都一成不变,而且何其相似。我紧随在警长身后,听见他又在嘀咕那句话:
“天气倒还不错。”他说。
他的话飘在空中,飘到了门外,别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温润感,仿佛舌头上镶了一圈毛边,那些字眼就好比一串泡泡,轻飘飘的,又或者,像是极细小的东西由蓟花的冠毛托着,悠悠地传到我耳边。我走到木栏杆前,两手重重地搭在上面,只觉清风徐来,吹动着手背的汗毛。我心想,高空中的微风果然和拂过脸部的微风不一样:这里的空气更新鲜,也更脱俗,离天堂比较近,受地面的影响比较少。身在此处,感觉每天都一样,冷冽、安详,一条风环隔开了天上人间,浩瀚的宇宙周行不止,神秘莫测。在这暴风骤雨的秋日,星期一,没有纷乱的树叶掠过脸庞,没有蜜蜂在大风里飞舞。我不禁哀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