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6页)
“请问,”我壮起胆子说,“你们警察那黑本子里记的是什么读数?”
警长狠狠瞪了我一眼,目光灼热得像那炉火。
“智慧源于问而非答。”他说,“你问问题,那是智慧,而我不回答,同样是智慧。这地方犯罪率大幅上升,你信吗?去年共有六十九起无灯驾驶,四起车辆盗窃。今年可好,八十二起无灯驾驶,十三起占用人行道,四起车辆盗窃。此外,还发生过一起蓄意破坏三挡变速车的事故。下次开庭肯定会提出控告,控告方将会是教区。你等着瞧吧,年底前肯定还会有打气筒被偷。真是卑鄙无耻,给咱们郡抹黑啊。”
“是啊。”我说。
“五年前有人报案,说车把手松了。你说,这是不是很少见?结果,害得我们仨花一周时间才拟出一份控告书。”
“车把手松了。”我喃喃道,实在不明白他怎么总爱谈自行车的事。
“还有,刹车失灵也是个问题。这国家到处有失灵的刹车,一半的事故都是由此造成的,而且还家族遗传。”
我见势不妙,想换个话题,别再聊自行车。
“刚才你告诉我智慧的第一条法则。”我说,“那么,第二条呢?”
“这我可以告诉你。”他说,“其实总共有五条法则:问该问的问题,但绝不回答;不管听到什么,都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考虑;务必随身携带修车工具;行车、走路尽量往左转;绝不先按前刹车。”
“真有意思。”我揶揄道。
“只要遵守这些法则,”警长说,“就可以保守灵魂,永远不会在路上滑倒。”
“那麻烦你告诉我,”我说,“这些法则哪条适用于我今天来这儿要解决的问题?”
“不是今天,是昨天。”他说,“对了,你到底有什么问题?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昨天?我当即断定,想听懂他说什么,哪怕只听懂一半,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还是接着往下问吧。
“我来这儿是想报案,想告诉你我的美国金表被偷了。”
警长狐疑地看看我,很是吃惊,竖起的眉毛都快碰到头发了。
“这可太惊人了。”过了半晌,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谁会不偷自行车偷手表啊?”
听听,这也太冷酷、太没同情心了。
“那你搜我身嘛。”我说。
“谁会骑着手表上马路?谁会把一袋泥炭搁手表横档上推回家?”
“我没说小偷要我的手表当车骑。”我争辩道,“他很可能自己有车,所以才能趁天黑悄悄溜了。”
“正常人不偷自行车偷别的东西?我一辈子都没听说过这种事,”警长说,“——当然,打气筒、裤腿夹、车灯之类的除外。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不会告诉我世道已经变了吧?”
“我只是说有人偷了我的手表。”我生气了。
“好的,”警长果断地说,“我们一定会着手调查。”
说着,他朝我爽朗地笑了。明摆着,他根本不相信我说的,以为我精神不正常。他在哄三岁小孩玩儿呢。
“谢谢你。”我小声说。
“东西找到以后,麻烦才真正开始呢。”他很严肃地说。
“为什么?”
“到时候,就得开始寻找失主。”
“可我就是失主啊。”
警长一听这话,不禁摇摇头,放声大笑。
“我懂你的意思,”他说,“可法律是极其复杂的东西。你如果没名字,你就不可能有手表,被偷的手表就不存在。手表如果找到了,就得归还失主。你如果没名字,就等于一无所有,就不存在,连穿的裤子都不是你的。反过来说,你也可以为所欲为,因为法律根本管不到你。”
“那表上还有十五颗珠子哪。”我快气疯了。
“我再说一遍,如果你戴这块表,被误认为他人,那么你可能会被控偷窃或普通盗窃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