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百年孤寂(第4/5页)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对这片土地怀有这么多热情与痛苦,你没办法离开太久的。”我对她说。

“我想我暂时离开几年,远离这个国家对孤立的偏执,这样对我也比较有益,等我回来之后可以有个新的开始。”

我觉得非常荣幸能与塔玛如此深交,这位未来的政治人物将会为这片土地带来渴求已久的新能量,我对她有信心。

“要是普林斯顿的入学审查委员会知道他们收进来的学生是什么来头的话……”我笑了,好缓和这段漫长郁闷的谈话为这座露台所带来的沉重气氛,“她可是将重新打造以色列的未来领袖,她会替六十年来的孤立画下句点。”

“如果我们不想步十字军的后尘,我们就不该再望向欧洲,该把目光转向阿拉伯世界!”塔玛面带微笑,思考着她著名的十字军理论。

塔玛再过不到六个月就要前往美国上课,我想好好珍惜我们还能相聚的时光。我心中还有许多问题尚未得到解答,比如她跟菲妲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至今还不能接受她们闹翻了这个事实。我曾经开车载菲妲来艾因喀拉姆拿东西,塔玛刻意离家回避。那已是四个多月前的事了,她们至今没说过半句话。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菲妲心中充满怨恨,因为是菲妲选择与塔玛决裂。

我开始揣测可能的原因会是什么。

“菲妲曾经跟我说,你会跟某些巴勒斯坦客户上床,是真的吗?她是因为这个跟你闹翻的吗?”话才出口,我就对自己如此妄加揣测感到困窘。

“是有一些没错。”塔玛没注意到我的不安,“我确实跟比较可爱的客户上床。怎样,你有意见吗?”

“从专业层面而言,你觉得这样做没错吗?”

“没错啊。我跟我的巴勒斯坦客户之间并不是专业的律师、客户关系,我是指我大部分是义务服务,反正他们也付不起律师费。”

“所以他们用身体偿债?”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当然不是。”面对我听起来像是挑衅的提问,塔玛依然面不改色。我心想她果然是个顶尖的律师。“他们对我感到好奇,我也是,我们两情相悦。”

“但在内心深处,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做很不专业吗?”

“我在法庭上代表巴勒斯坦人对抗以色列政府,免费替他们争取与狱中亲人联系的机会,那是因为我感同身受。如果我付出的时间与劳动能得到报酬当然也很好。我工作的方式本来就跟专业无关,我的动力来自我的政治理念与对国家的愿景。我是个政治律师,你说的这些话措辞用字全都有问题,可能是菲妲灌输你错误的信息。我没有跟我的巴勒斯坦客户上床,我跟我的巴勒斯坦朋友发生过双方情投意合的性行为,而我碰巧代表其中几位出庭。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每个巴勒斯坦人或多或少都要跟这个极权政府打交道,可能是要申请居留权、替自家房子加盖、离开这个国家、在屋顶多装一个水塔、要做研究、要求学……每个巴勒斯坦人都需要一位律师帮助他们达成目的。能怎么办呢?我是律师,你可以说所有巴勒斯坦人都是我的客户,菲妲也是客户。这样说来,让菲妲,也就是我的客户住进我家是否也是一种不专业的行为?那跟她一起去德温酒吧跳舞又怎么说呢?我跟我的客户菲妲时常一起喝酒,这种行为正确吗?菲妲令我大开眼界。她让我明白以色列人与巴勒斯坦人之间的友谊有这么多小细节要顾,我们得如履薄冰,免得明明一腔助人热血,别人却觉得我们是自以为在给人恩惠。这些巴勒斯坦人全都骄傲得理直气壮。”

他们的确如此,我心想。特别是菲妲,在我于此地所认识的人当中,她最能体现这股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