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第3/4页)
至于安娜·安德烈耶夫娜,我根本不知道,明天在她面前我该怎样为自己辩解。我想呀想,突然决定她们那里我都要跑一趟。我顶多离开两个钟头。叶列娜睡着,不会听见我离去的声音。我跳了起来,披上大衣,拿起帽子,可是我刚要走,叶列娜突然喊了我一声。我觉得很奇怪:莫非她刚才是装睡?
顺便说说:虽然叶列娜装出一副样子,好像不愿和我说话,但这频频呼唤,这种向我倾诉困惑的渴望,说明情况恰恰相反,我承认,这甚至使我很高兴。
“您想把我往哪里送啊?”我走到她跟前时,她问。她提出问题时总是很突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一次我甚至未能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
“不久前您对您的朋友说过,您要把我送给一户人家。我哪里也不去。”
我向她弯下了腰,她又浑身发热,热病的症状又恶化了。我开始安慰她,要她放心,我向她保证,如果她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决不会把她送走。我一边说,一边脱了大衣和帽子。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敢把她一个人留下。
“不,您走吧!”她说,她马上就看出我想留在家里。“我要睡了;我一会儿就能睡着。”
“你一个人在家怎么行呢?……”我吃惊地说,“不过,两个钟头之后我一定回来……”
“那您就走吧。要是我卧病一年,您就一年不出门吗,”这时她想笑笑,而且有点儿古怪地望着我,仿佛在努力克制心里激起的一种善良的感情。可怜的孩子!她的一颗善良温柔的心显露出来了,尽管她那么落落寡合,尽管她表面上那么冷酷无情。
我先去见安娜·安德烈耶夫娜。她非常着急地等着我,一见面就埋怨起来;她自己有极其烦心的事:尼古拉·谢尔盖伊奇午饭后就出去了,去了哪儿,——不知道。我有一个预感,一定是老太太忍不住了,把什么都告诉了他,按她的习惯,是用暗示告诉他的。不过,她几乎是亲自向我承认了这一点,她是这样说的:不能同他分享这样的快乐,叫她忍受不了,可是,用她的话来说,尼古拉·谢尔盖伊奇的脸色变得比乌云还要阴沉,什么也没说,“老是一声不吭,甚至我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午饭后他准备了一下,突然就不见了。安娜·安德烈耶夫娜在叙述的时候,简直害怕得发抖,并且央求我和她一起等尼古拉·谢尔盖伊奇回来。我推托了,还几乎是断然地告诉她,我明天也不能去,而且我现在跑来其实就是为了通知她。这一下我们差点儿吵了起来。她哭了;她激烈而又伤心地责备我,不过在我已经要走出门外的时候,她突然扑到我胸前,双手紧紧地搂着我,叫我不要生她这个“可怜人”的气,也不要对她的话见怪。
娜达莎的情况和我的预期不同,我又看到她独自在家,而且奇怪,这一次她见到我,根本不像昨天或以往那样高兴。似乎我有什么事得罪了或干扰了她。我问:“阿辽沙今天来过吗?”她回答说:“当然来过,不过待的时间不长。他答应今晚再来,”她若有所思地又补了一句。
“昨晚来过没有?”
“没—有。他走不了,”她急速地补充道。“你呢,瓦尼亚,你的情况怎样?”
我看得出,她想岔开我们的话题,谈别的。我更仔细地看了看她,她显然心绪不宁。不过,她发觉我在仔细地观察她,端详她,就突然对我投以迅速的、愤怒的一瞥,而且那么炽烈,仿佛要用目光灼痛我。“她又有伤心事了,”我想,“不过她不愿对我说。”
因为她问起我的情况,我就把叶列娜的不幸遭遇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她。我的故事使她非常感兴趣,甚至感到震惊。
“我的天!你居然把她一个人丢下了,而且还有病!”她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