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第2/4页)
十一点马斯洛鲍耶夫来了。他心事重重,好像六神无主;他只能来一会儿,急着要到什么地方去。
“嗯,老兄,我知道你的生活不怎么样,”他四面看看说,“可是,真的,没想到你会住在这样的一个箱子里。这是箱子啊,哪里是什么住房。不过,这倒没啥,问题是这些不相干的琐事让你不能专心工作。昨天在我们去找布勃诺娃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件事了。我嘛,老兄,就我的天性和我的社会地位而言,是这样一种人,他们自己干不出什么正经事,却教训别人去干。现在你听着:我明天或后天也许到你这儿来,而你一定要在星期天上午到我家里去一趟。到那时,我希望这个小姑娘的事能彻底了结;也就是在那时,我要和你严肃地谈一谈,因为必须认真地考虑你的问题了。昨天我只是对你暗示了一下,现在我要提出一个合理的建议。最后,你告诉我:你认为暂时在我这里拿点钱用,就不光彩了吗?……”
“别和我吵啦!”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最好说说,昨天你们那里是怎样收场的?”
“没说的,结果好极了,目的已经达到,懂吗?现在我没有时间。我来这儿,只是要告诉你,我没有时间,顾不上和你谈谈;再顺便问一下:你把她安排到别的地方去,还是你想自己收留她?因为这件事该考虑,该决定了。”
“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老实说,我在等你,想同你商量一下。比如说,我以什么理由收留她呢?”
“嗳,那有什么,就说是女佣也行嘛……”
“不过,请你把声音放低一点。她虽然有病,但神志十分清醒,我发觉,她看见你时好像抖了一下。想必她是想起了昨天的情形……”
这时我对他讲了她的性格,以及我在她身上所发觉的种种情况。马斯洛鲍耶夫对我的话很感兴趣。我又补充道,也许我会把她安排到一户人家去,于是对他稍微谈了谈我的那两位老人家。使我感到惊奇的是,他已经多少知道了娜达莎的故事,我问他怎么会知道呢?
“没啥;好久以前了,无意中听人说起,和一个案子有关。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认识瓦尔科夫斯基公爵的。你想把她送到那两位老人家里,这很好。要不,她只会使你受到干扰。还有,她需要一张身份证。这不用你操心,由我来办。再见,你要常来啊。她怎么,睡着了?”
“好像是,”我回答说。
可是他刚一走,叶列娜马上就叫我了。
“这是谁?”她问。她的声音在发抖,不过她还是用那种专注而又似乎傲慢的目光看着我。我对她的目光不能有别的形容。
我说,他叫马斯洛鲍耶夫,又告诉她,我正是通过他才从布勃诺娃的手里把她夺了过来,布勃诺娃很怕他。她蓦地满脸泛起红晕,想必是由回忆引起的。
“现在她永远不会到这里来了吗?”叶列娜问,不放心地看着我。
我连忙安慰她,叫她放心。她沉默了,用她那热乎乎的手指拿起我的一只手,但马上又把它丢开,仿佛醒悟过来似的。“她不可能真的这样讨厌我啊,”我想,这是她的习惯,或者……或者可怜的孩子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以至她对世界上的任何人也信不过了。
到了规定的时间,我去取药,同时到一家熟悉的饭店去了一趟,我有时在那里吃饭,可以赊账。这一次我从家里出来时,带了一个手提饭盒,在饭店里给叶列娜要了一份鸡汤。但她不想喝,只好暂时放在炉子里。
给她服了药,我坐下来工作。我以为她睡着了,无意中看看她,却突然发现她抬起头,在专心地看我写字。我假装没有注意到她。
后来她真的睡着了,我非常高兴,因为她睡得很平静,没有说胡话也没有呻吟。我想起心事来;娜达莎因为不了解情况,不仅会因为我今天不去见她而大为生气,而且,我想,还会因为在她也许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漠不关心而伤心。现在她甚至可能会遇到麻烦,可能有什么事要委托我去办,而我却偏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