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手中的魔力(第35/44页)

在我们的世界,没有自欺欺人的幻念,没有宗教,没有脱离现实的小说。

在我们的世界,没有爱憎,有的只是纯粹的理性。

在我们的世界,没有由情而生的罪行,因为我们没有情。

在我们的世界,没有悔恨,因为所有的行为都有合乎逻辑的动机,势必能在特定的情况下产生最理想的结果。

在我们的世界,没有姓名,没有居住在一起的家人,没有夫妻,没有阴郁的青少年,没有癫狂。

在我们的世界,恐惧早已不复存在,因为我们已解决了死亡的问题,我们不死不灭。这意味着我们不会任由宇宙骑在我们头上,因为我们要在宇宙中永生不朽。

在我们的世界,绝不会有人躺在奢华的地毯上,死死抓住胸口,面庞渐渐变紫,双眼百般留恋地环视四周,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

在我们的世界,因我们在数学方面的知识无所不包且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们的技术至臻完美。这意味着我们不仅能星际旅行,还能将生物成分重新排列组合,并随时进行更新和补充。这些先进的技术亦使我们在心理上无坚不摧,我们绝不会有内心的挣扎,我们绝不会把个人欲望置于集体的需要之上。

在我们的世界,我们都知道如果人类掌握的数学知识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成熟程度,那我们就必须采取行动。比如说,丹尼尔·罗素死了,他掌握的知识随之长眠地下,这样可以拯救成千上万的性命。因此,他的牺牲是合情合理也是合乎逻辑的。

在我们的世界,没有噩梦。

然后,那一晚,我生平第一次有了噩梦。

在那个世界里,我置身于死人堆中,一只猫漠然地在铺满了尸体的大街上走过。我想回家,但回不去。我被困在这里,我已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分子。我被困在人类的躯壳中,人类无法摆脱的命运摆在面前,我无处可逃。我饥肠辘辘,想吃东西,但无能为力,因为我的嘴巴紧闭。饥饿令我痛苦到了极点,我即将成为饿殍,生命在以最快的速度消逝。我去了第一夜去过的垃圾箱,我想往嘴里塞一些食物,但怎么也做不到,我的嘴巴莫名其妙地被麻醉了,仍然紧锁。我知道我要死了。

死。

人类怎么能忍受死亡?

我醒了。

我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伊莎贝尔轻抚我的后背:“没事了。”她的语气像足了塔碧莎,“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

狗和音乐

第二天,我一个人在家。

呃,不,其实也不尽然。

我不是一个人,家里还有狗。这只狗以一位数学家——那位想出了万有引力定律和惯性定律的人——的名字命名。它离开宠物篮的速度慢得出奇,我发现它的名字太贴切了,真可谓是向牛顿的发现致敬。此刻它醒了,这是一只年老体弱、步履蹒跚的狗,而且还瞎了一只眼。

它知道我是谁,或者知道我不是谁。每次一靠近我,它便咆哮不止。我还无法领会它的语言,但可以感觉出它的不快。它对我示以森森白牙,但我知道它多年以来对它的两足主人百般奉承,这意味着我仅凭着自己能够直立行走就足以对它发号施令。

我感觉浑身无力,我把这一切归咎于地球上的空气。但每次一闭上眼,我就隐约看见丹尼尔·罗素倒在地毯上极度痛苦的脸。我头痛欲裂,但这是昨天运用了能量之后的遗留效应。

我知道,如果把牛顿争取到身边,我在地球上小住的这段日子会好过得多。它也许掌握了一些信息,也许懂得一些信号,也许听过一些事。我知道宇宙中有一条规则是通用的,那就是:要想把某个人争取到身边,你必须缓解他的痛苦。现在看来,这样的逻辑当然荒谬可笑。但事实甚至更荒谬,而且危险得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在伤害过地球物种后,我居然会有治愈他们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