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卞昆冈(2)(第3/4页)

严师父!

卞(接说)原先我心里就有一个影子,早也是她,晚也是她。青娥,青娥,她老在我心里耽着。近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就像青天里起了云,我的心上有点儿不清楚起来了。我的娘也替我看定了人,你知道不,老敢?

严是谁呀?

卞就是——就是我们那街坊李七妹……

严(诧异)李七妹,不是那寡妇吗?

卞就是她。

严她怎么了?

卞我不在家,她时常过来看看我的娘,陪着她说说笑笑的。她是那会说话,爱说话,你知道。原先我见着她,我心里一式儿也没有甚么低哆,可是新近我娘老逼着我要我拿主意,又说七妹怎么的能干,怎么的会服侍,这样长那样短的,说了又说,要我趁早打定了主意。要不然她那样活鲜鲜的机灵人还怕没有路走,没有人要吗,我娘说。我起初只是不理会,禁不得我娘早一遍晚一遍的,说得我心上有点儿模糊了。我又想起青娥,这可不能对不住她,我就闭上眼想把她叫回来,见着她什么邪念都恼不着我。可是你说怎么了,老敢,我心上想起的分明是青娥,要不了半分钟就变了相,变别的还不说,一变就变了她……

严她是谁?

卞可不是我们刚才说的那李七妹吗?还有谁?

严把她赶了去。

卞赶得去倒好了,我越想赶她越不走,她简直是耽定了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严您该替阿明想想。

卞可不是,要不为阿明,我早就依了我娘了。哪家的后母都不能欢喜前房的子女,我看得太寒心了,所以我一望着阿明那孩子,我的心就冷了一半。

严呒,还是的!

卞可是我娘又说,她说李七妹是顶疼阿明的,她决不能亏待他。有一个娘总比没有娘强,她说。

严师父!

卞怎么了?

严我也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多半儿想要那姓李的。

卞可是——

严可是,我说实话,那姓李的不能做阿明的娘,也不配做师父的媳妇。趁早丢了这意思。师父要媳妇,哪儿没有女人,干么非是那癫狂阴狠的寡——

卞别这么说,人家也是好好的。

严好好的,才死男人就搽胭脂粉!

卞那是她的生性。

严(诧视)师父,您是糊涂了!

(林外一女人唱声)

卞听,这是什么?

瞎(似梦呓)下雨,下雨,下血罢,下雨!

卞(惊)怎么,他还没有走?

严他做着梦哪!

(唱声又起,渐近。)

卞(起立)喔,是她!

严是谁?

卞可不就是她,李七妹。

严喔,是她!

(李七妹自右侧转入,手提水吊,口唱歌)

李(见卞现惊喜色)唷!我说是谁,这不是卞爷么?

卞(起立)喔,李嫂子。

李(微愠)什么嫂子不嫂子的,我名字叫七妹,叫我七妹不就得了。

卞(微窘)你怎么会上这儿来呢?

李你想不到不是!我告诉你罢,我姑母家就在前边,昨儿她家里有事,把我叫来帮帮忙儿的。这天干得井水都吃不得了,我知道这儿有泉水,我溜踏着想舀点儿清水回去泡一碗好茶吃。谁知道这太阳凶得把这泉水都给烧干了,我说唷,这怎么的,难道这山水都没了,我就沿着这条泉水一路上来。这一走不要紧,可热坏了我了,我瞅着这儿有树,就赶着想凉快一忽儿再走,谁知道奇巧的碰着了卞爷你!唷,可不是,这里该离大佛寺不远儿了,那不就是您做工的地方么?

卞不错,就差一里来地了。

李(看严)这不是——严大哥么?

卞是他。

李唷,你好,咱们老没有见了。

严好您了,李嫂。

李我说这不是你们正做工的时候,你们怎么有工夫上这儿来歇着。

卞我们打天亮就做工,到了九、十点钟照例息息再做。我们也是怕热,顺道儿下来到树林里坐坐凉快凉快的。您不是要舀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