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卞昆冈(2)(第2/4页)

瞎对呀,你们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

甲乙(怒)你倒是怎么回事,人家好好的请教你,你倒拿人家开心,活该你瞎眼!

瞎瞎眼的不是我一个,谁瞎眼谁活该,哈哈。

甲乙(向卞)卞老师,你说这瞎子讲理不讲理?

卞得,得,这大热天闹什么的,你们做工去罢。

甲乙(怒视瞎子)真不讲理!(同下)

瞎讲理,这年头还有谁讲理!

卞得,你也少说话。

瞎谁还爱说话了罢!他们不问我,我还不说哪!哈哈哈。

严不管他了,老师,还是说我们的。这边坐坐罢。

(卞严就左侧石上坐。瞎子起,摸索至一树下,即倚树坐一石上,三弦横置膝上,作睡状。)

卞咳!

严师父有心事,可以让老敢知道不?

卞不是心事,倒是有点儿——为难。

严什么事为难,有用老敢的地方没有?

卞多谢你的好意,老敢,这事儿不是旁人可以帮忙的。

严那么你倒是说呀,为什么了,老是这唉声叹气的?

卞也不为别的。你是知道我的,老敢。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是知道的。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青娥真是好,我们夫妻的要好,街坊哪一个不知道?她是产后得病死的,阿明长不到六个月就没有了娘,是我和老太太费了多大的心才把这孩子领大的。

严阿明真是个好孩子。

卞阿明今年八岁,我的娘今年六十三。可怜她老人家苦过了一辈子,这几年身体又不见好,阿明又大了,穿的吃的,哪样不叫她老人家费心?咳,也难怪她,也难怪她!……她原先见我想念青娥,她就陪着我出眼泪,她总说,“快不要悲伤了,昆冈,这孩子就是青娥的化身,我们只要管好了他,青娥也可以放心了。”后来她看我满没有再娶的意思,她就在说话上绕着弯儿要我明白。咳,我又何尝不明白呢?青娥在着的时候,她好歹有一个帮助,婆媳俩也说得来,谁家婆媳有我们家的要好?青娥一死,一家子的事情就全得我娘来管。我又不能常在家,在家也不成,只是添她老人家的累,吃的喝的,都是她。早两年身体还要得,家事也还可以对付。去年冬天的那一病,可至少把她病老了十年,现在走道儿都显着不灵便。她自己也知道,常对我说“昆冈,我是不成的了呢。”我听了她的话我心都碎了。她呀,打头年起,就许我不回家,我要一回家,她就得唠叨。

严她要你——

卞可不是。她要我再娶媳妇。我这条心本来是死了的。每回我看着阿明那一双眼睛,青娥就回到了我的眼前。我和青娥是永远没有分离过的,我怎么能想到另娶的念头?可是我的娘呀,她也有她的理由。她说她自己是不中用的了,说不定哪天都可以……可是一份家是不能不管的,阿明虽则机灵,年纪究竟小,还得有人领着,万一她要有什么长短,我们这份家交给谁去,她说。她原先说话是拐着弯儿的,近来她简直的急了,敞开了成天成晚地劝我。“阿明不能没有一个娘,”她说,“你就不看我的面上,你也得替阿明想想,”她说。“谁家男人有替媳妇儿守寡的,”她说,“你为青娥守了快八年了,这恩义也就够厚的了,青娥决不能怪你,你真应得替活着的想想才是呢。”她说。这些话成天不完的唠叨,你说我怎么受得了?老敢!

严真亏你的,师父。我听了都心酸,老太太倒真是可怜,说的话也不是没有理。本来么,死了媳妇儿重娶还有什么不对的,现在就看您自己的意思了。您倒是打什么主意?

卞这就是我的为难。说不娶罢,我实在对不住我的娘,说娶罢,我良心上多少有点儿不舒泰。近来也不知怎么了,也许是我娘的缘故,也许是我自己什么,反正说实话,我自己也有点儿拿把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