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画家之章(第15/29页)
他想招呼一声正在梳妆台前摆弄头发的纯子,靠近过去跟她说声“我没生气”,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老师,您想不想喝茶?”
最后还是纯子先开了口。
“是啊,想喝口热的。”
“那我到下边去要点开水来。”
终于被解放了似的,纯子高高兴兴地站起身,走出门去。听着纯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浦部以为肯定是纯子对自己在电影院里的行为感到后悔,现在又想来哄他开心了,不禁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浦部这样想着,刚躺到被褥上,就听到伴随着一声尖叫传来有人滚落楼梯的声音。
“怎么了?”
随着话音,人们都跑到了楼道里。浦部也把和服睡衣的前摆拉紧,拉开了纸拉门。楼道里的那些人已经一起朝楼梯口跑去了。
“有人摔倒了。”
“是个女孩子。”
客人们顺着楼梯跑了下去。躺在下面楼梯口那儿的人正是纯子。在楼下老旧的油黑铮亮的地板上,身穿白色衬衫、红色裙子的纯子就像被钉在那里的蝴蝶标本一样伸展着四肢,一动不动。
浦部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梯,把纯子扶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造成了脑震荡的关系,只见纯子闭着眼睛,微微张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楼上、楼下所有听到动静的人都跑了出来,很快把浦部围在了中间。
“没事儿吗?要不要请医生来?”
“拜托您了。”
浦部朝旅馆的主人点头施礼,请他帮忙叫医生,自己则用双手抱起纯子。
“赶快让她到房间里休息吧。我马上就去帮你拿凉毛巾。”
“麻烦您了。”
请跟在他身后的人帮忙拉开门,把纯子放到被褥上。这时浦部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卷入到一场大麻烦里了。
浦部此次临出门前只告诉妻子自己要到积丹去写生,并没有说要带纯子一起来。也不知道纯子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她母亲倒还罢了,可如果这件事被她那位以严厉著称的教育家父亲知道了,那问题可就严重了。自己在旅馆的登记簿上是把自己与纯子的关系登记成“父女”俩的,如果出了事,那么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就寝这件事也就瞒不住了。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纯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呢?看她还在呼吸,体温也很正常,肯定还活着,可是她现在闭着眼睛,四肢无力,软绵绵地躺在那里,浦部也弄不清楚她是只碰到了头,还是造成了颅内出血。
“给她敷一敷吧。”
旅馆的主人端着一脸盆水、拿着毛巾走进房来。
浦部连句道谢的话都忘了说,赶紧拧干了毛巾。
“打扰大家了,这里已经没事儿了,大家都回去吧。”
旅馆主人请那些站在门外的客人们都回房休息去了。浦部看着纯子,把拧好的凉毛巾敷到纯子头上,想是要摆脱心里的不安似的闭起了眼睛。
浦部忽然感到很后悔。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来这里?干吗要让纯子一个人到楼下去要什么开水?为什么偏偏要来到这种地方?虽然他也搞不清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他做了件无可挽回的蠢事。
人们终于渐渐散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浦部和纯子两个人。浦部重新把毛巾沾上水,拧好。
“老师!”
浦部忽然间仿佛听到了纯子的声音。
“老师!”
纯子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浦部。
“拉上门。”
纯子口齿清晰地说道。浦部按照她的命令,过去把纸拉门拉上。纯子看到门关上之后,才接着说:“我没事儿。”
“现在已经去叫医生了。”
“用不着叫医生,回绝掉好了。”
对于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的浦部正眼都不瞧一眼,纯子自己拿掉额头上的毛巾,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