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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贤和尚说那也是魔境,对吧?”京极堂冷酷地断定。
“没错。”常信回答,“当然,这听起来太道德,也太头头是道了。这种见解或许与悟道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吧。但是这是不对的吗?即便与悟不同,贫僧也认为这是正确的。然而佑贤师父却不屑一顾。”
“佑贤和尚有此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吧,您方才不是说,佑贤和尚是具足的吗?”
“没错,是具足的。只是打坐,只是身在那里,就具足了。但是中禅寺先生,那不正是世间所说的自我满足吗?佑贤师父不愿意下山,不愿意将精妙的佛法在世间广为传播,那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浪费。所谓的禅师,只要那样就好了吗?”
“不好吧,”京极堂爽快地回答,“用不着问。誓渡众生,不为一身,独求解脱一一《坐禅仪》中也这么写。”
“说、说的没错,贫僧就想这么说,然而却被佑贤师父一笑置之。”
“请问……”
益田战战兢兢地出声。京极堂在他说完前就早察觉,立刻加以解说:“哦,也就是学禅之人应该发誓拯救更多迷惘之人,而不应只求自己个人的解脱一一是这样的意思,益田。”
“哦,我了解了。这位常信师父的意思是,佑贤和尚虽然是个伟大的修行者,却没有伟大的志向。换句话说,佑贤和尚是一个只顾自己悟道就好的、自私自利的人,对吧?”
“说自私自利也不太对……”
常信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陷入困惑。在这里述说的事,对他而言应该是长久以来的一个禁忌吧。
“例如有个优秀的智者,他优秀的道法仅由一名弟子继承了,而道法又再由这一位弟子的弟子继承。就这样,优秀的道法绵延不断地传承下去。这真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吗?世上有着数亿数万的人口,纵然只有当中的一个人悟道,又有何意义呢?将道法广传世间,救济更多的世人,不正是智者的职责所在吗?一一贫僧这么认为。这才是宗教,不对吗?”
“这才是宗教吧.但是,禅是宗教吗?”
“什么?”
“的确,曹洞宗是宗教教团,但是禅本身是宗教吗?拯救众生是教团的任务,禅则是使人成为一个禅师、使其有资格成为拯救众生的教团一员,不是吗?若是怀着拯救众生这样的目的,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而坐禅,修行就无法成立了吧。坐禅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做的,而是为了知晓自己就是自己,世界就是世界而做的。一开始您不是说了吗?尽十方世界是真实人体,既然世间万物皆真理.一个人的努力便是对全体的贡献。那么,佑贤和尚的做法本身也不能说是错的吧。”
“但是……中禅寺先生,您刚才……”
“我所说的不好,指的是别的意思。不好的是佑贤和尚……不.是你们离开教团这件事。既然离开了教团,也只能够像佑贤和尚那样自处了。”
“啊……”常信嘴巴微张,就这么僵住了。
“常信师父。”京极堂挺直背脊,与禅僧面对面,“我已经明白盘踞在您腹中巨鼠的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