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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该死的!”他一边骂,一边狠狠踢了汽车一脚,“我们得走路了。”
两个轮胎都瘪了。
从弃车的地方到他们的公寓并不远。他们的行李很少。萨瓦斯有个公文包,里面装的是离开前从书房里拿走的各种文件和契约,阿芙洛狄忒只有一个手袋,里面是家里的钥匙、耳环、钱包和一枚珍珠。钥匙虽在身边,家却好似无限遥远。
他们的那栋公寓楼居然奇迹般地毫无损伤。一楼的窗户封了木板,可房主还没回来。他们一起抬头向上看。他们的公寓在三楼,从街上看,那里相对完好。
一个老妇人正在他们上方的阳台上晾衣服。她的丈夫在给植物浇水。一只鸟儿在笼子里欢快地叽叽喳喳。这是周六的早晨。
那对夫妇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早上好,帕帕科斯塔先生、夫人,”那个男人低头说道,“你们好吗?”
这样平淡的问候,本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问题,但却令人无法回答。周围的城市都被遗弃了,每个人都在为死去的亲人和失去的家园哀痛,然而,花儿依旧需要照料,鸟儿依旧需要喂食。
“听到马基迪斯先生去世的消息,我很难过。”他妻子说。
阿芙洛狄忒嘴巴发干。他们已经有两年多没住在尼科西亚了。日出酒店开业之后,他们一直都在忙碌。
阿芙洛狄忒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回答,而罗伊州夫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人来这里找过我?”萨瓦斯问。
阿芙洛狄忒屏住呼吸等待回答。
“据我所知,没有。”邻居冲楼下喊道。
阿芙洛狄忒推开大门,打开开关,通道里亮了起来。至少这栋楼里还有电。马科斯还没来。他们走上三楼,萨瓦斯用钥匙开了门。这里还是岳父母最后一次来时的模样。
阿芙洛狄忒打开所有的窗户和百叶窗。
屋里强烈的霉味几乎令她窒息。她急切盼望着光和新鲜空气进入。
萨瓦斯立刻就出门了。
“我去看看这里的情形,”他说,“看看是不是有商店开门,好像有些地方正在恢复。”
阿芙洛狄忒很高兴能一个人待会儿。
虽然味道不怎么好,可整个公寓还算整洁有序。在脏乱的环境里住过后,这里宛如天堂。一切都充满了隽永的意味。和他们在法马古斯塔公寓里那种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简式风格不同,她父母钟爱厚重的仿古制品。内室都是栗色或酒红色,公寓显得非常幽暗。
这个地方充满了回忆。她小时候住在这里,那时的一切仿佛都那么恢宏壮阔。站在房间里,往事如潮水般涌来:祖父母来看他们,小时候过生日圣日,和哥哥一起玩游戏。她猜一些旧木玩具依旧放在角落的那个柜子里。
她父母的物品都蒙了一层灰,却丝毫无损。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那个深色木桌。桌上铺着白色花边桌布,上面摆了很多照片,有婚礼照片(阿耳特弥斯和特里福纳斯结婚时的黑白相片,阿芙洛狄忒和萨瓦斯结婚时的彩色相片),两个教子的照片,几张阿芙洛狄忒小时候梳及腰长辫的照片。还有一张特里福纳斯领奖时的照片。这张照片拍摄于五年前,他拿着一牧蚀刻有船只图案的奖章。奖章仍挂在墙上:“塞浦路斯商会嘉奖特里福纳斯·马基迪斯在出口贸易发展方面取得的杰出成就。”照片里他正和一位政治家握手。
有一张照片最大,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她哥哥季米特里斯的毕业照。那是在伦敦的毕业典礼上,他身穿白貂毛,头戴学位帽,那样骄傲英俊。照片镶在华丽的银相框里,相框右边刻有他的名字、出生与死亡日期。
同样的一张照片位于城市不远处的一座大墓碑上,上面刻着一句话:“永远铭记。从不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