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一撮毛(第6/7页)
“那个女人叫李秀娥,苇河县人。父亲是个教员,会画画。她自幼丧母,随父宿校读书,初中二年上,她整十八岁,被一个栾警尉看上了(就是我们捉到的那个栾警尉),这个栾警尉千方百计托人说媒,托到了苇河县的中学校长。这个校长因一是栾警尉的老师,二是栾警尉的姨父,三又花了栾警尉的钱,于是便一心一意给他卖力。她爸爸本是个本分的中学教员,本不愿与军警界结亲,她本人更是一心求学,要在将来能继承父亲的职业——当个教员。因此父女俩一再谢绝。虽然五次三番,终未能成功。
“这个栾警尉野心不死,便和校长议计,先解除了她父亲的职务,后来又以反满抗日政治犯的名义,抓进狱中。她本人失了学,没有吃,跑到舅舅家,舅舅因她母亲死去多年,感情疏远了,又加栾警尉的几次恐吓,她舅是胆小鬼,又把她撵出来。她又投她姐姐家,可是姐姐已死多年,姐夫早已娶了别人,也不收留她。她只得又回老家,来求助于她的同学,可是和她要好的同学也被捕了数人,谁也不敢再和她接近。她就在这叫亲亲不应,求友友不理的危难中,只得再求她那阴险的校长。校长向她表示:‘只要能答应栾警尉,不但你父亲可以出狱,而且可以复职。’
“她为了救自己的父亲,便牺牲了自己,不得已答应了,和栾警尉结了婚,废了学。虽然父亲被救出狱,但因在狱中惊忧成疾,不久便死去了。
“她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每日只是啼哭。栾警尉又威胁她,说要卖她到妓院里去,所以使她只得死心塌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混一辈子了事!”
白茹说到这里,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说来她也是个不幸的女人。许大马棒的先遣挺进军向山里退时,她也跟来了,和许多匪首家眷住在一个神河庙。她说神河庙有个老道,曾经趁栾警尉出去送大烟、收情报时,曾多次地强奸她。因老道的势力大,她也没敢声张,更没敢告诉栾警尉,她说要是告诉了栾警尉,他们争吵起来,她和她丈夫一个也活不了,所以她只是一再地要求栾警尉再换个地方住。当时因怕我们的军队,也不敢下山回家,只得住在一个大山森林的地窝棚内,这窝棚是在梨树沟西北七十多里,离我们捉小炉匠那个窝棚还有二十里。
“我们剿了许大马棒后,梨树沟她男人的三舅是个胖老头,上山送信给她,让她好好躲避,并给了她一张到牡丹江去的路条。她在窝棚里躲了一个月,天下大雪,粮也没了,栾警尉和他三舅也不去了,她也不能等着死,只得壮着胆下山,想打听打听栾警尉的下落,找到他想劝劝他洗手不干。可是刚到梨树沟她男人的三舅家,看见屯里开大会,正斗争那个胖老头和他的儿子老婆们。她吓得又跑回了窝棚,收拾了一下东西,发现栾警尉夏天穿的一件衣服,兜里一个皮夹,皮夹里有一张图,这个图她看不懂,只是看到上面有许多屯和人名,其中有个是梨树沟,上写他三舅的名字,牡丹江上也写许多姓名,内中有他表哥表嫂的名字。因此她断定这一定是栾警尉的亲朋,所以她拿着这张图一来要求亲朋,二来要顺这张图到亲朋家找到她男人,她还以为她男人在亲朋家躲藏。
“下山寻了多日不见,一天走到和尚屯,碰上了她男人的叩头弟兄刘维山,外号一撮毛。和她男人是酒肉烟钱朋友,她见了他喜出望外,心想这下可能知道栾警尉的下落了,便邀回窝棚住了两天。一撮毛说她男人在山里,没落网,并愿领她去找,一块投座山雕。并威胁她道:‘千万不能下山,凡是伪满当过差的,共产党捉着都要活埋,剥皮照天灯。’这一下把她吓得也不知真假,这么一个怯懦的女人也就跟他上山来了。临走时这个一撮毛大翻而特翻,并套问她看没看见一张图,写着屯名和人名,她已知是找皮夹里这东西,因她看一撮毛这趟来,行动诡诈,蛮横粗暴,知他没安好心,所以她一直没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