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4/5页)


  善人问着那人,那人点着头,狗尿苔和牛铃却是进了云里雾里一般。善人还在说:你这病在于用人不当,导致亏空,又加上亲戚邻居怨恨索债所致。我教你方法,不管谁向你吵闹责骂,长吁短叹,你也假装愁眉不展的,一言不发,任凭他们吵嚷,心里暗自立志,事坏人可不能坏,我得借事成人,才算有道。等他们走后,你要哈哈大笑,自己大声说:债务呀,债务!人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别人逼着你发愁,所以你能吃人,我见了你乐,你不能把我怎的!你每天这样笑三次,三天病就好了。狗尿苔吃完了自己的土豆,又向牛铃要,牛铃不给,那人告辞着出了门,牛铃把剩下的土豆塞进嘴里,腮帮上鼓出一个大包。两个人就安静下来了,坐在蒲团上,而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眼睛红得像鸡屁眼,才在炕沿坐下,善人便说:你的性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四步顺运,目前,你对事失去信心,心生急火,才得的病。譬如说,你预定了要见六位客人,每人说话一锅烟时间,如果客人说过了时间,你心里就着急,心急意火上燃,眼睛疼。没有信心就生怨气,心神不稳,不爱吃饭。红眼人说:又没诊脉,怎就知道我的心病呢?善人说:人的内五脏,心肝脾肺肾五经,与自己的面色相表里,哪一经有病,一看气色就着。病是吃了怒、恨、怨、恼、烦五种毒气生的,你今后如能信八不疑,不急不怨,就把病给饿死了。红眼人又问有药方没有?善人说:不用服药,你常自柔和,病就好了。牛铃悄悄问狗尿苔:这样一说病就能好?狗尿苔说:可不就好了。牛铃说:那他头还疼哩,咋不让自己头不疼?狗尿苔说:知道不,医不自治。善人说:牛铃你说啥的,耳朵好了没?一提起耳朵,牛铃就大骂了,说等着吧,等天布灶火磨子回来了,他会把伤他耳朵的人耳朵齐根割下来,割下来凉拌了下酒,你信不信。善人说:你这娃还这狠么。牛铃说:我是红大刀的么。善人说:红大刀的倒给县联指的人担水做饭呀?牛铃说:那我是想吃馍么,这事你都知道了?善人嚯嚯嚯地笑,说:你能不怨人就好了。牛铃一脸不高兴,红眼人说:我寻思善人这句话了,我回去就写个字条贴在墙上,就写:善人叫我不怨人,就是成人大善根,从今以后天天问,你还怨人不怨人?狗尿苔说:你是老师?红眼人说:是老师,你在哪儿上学,几年级?牛铃一拉狗尿苔,说:咱到门外逗鸟去。两人就出了门。
  红眼人走后,门外台阶上的另一个人再进去,他是来感谢善人的,他说他由东往西顺着公路走来,过哨卡时,前面走的第一个人,被审查扣了,第二个人也被扣了,他看这种情形,往回跑也跑不了,便不顾一切仍向前走,想不到反而放他过去。他就大摇大摆进了村,进村就是要看看他的内弟,他的内弟被抓进了政训班,但政训班院门口有看守,死活不让他进,也不让他内弟出来和他见一面,他就上山要再见见善人了。善人看着他,他右腮帮子上有一个疤,说:你姓王吧,你来过?王疤说:来过呀,上次来请教你,是我预感世局将有大变乱,整日惶惶,老觉得自己不是要遇什么凶事,就是要得什么恶病呀,你给我讲了四大界定位的道,说人有肉身,终究要死,生死当前,若能如如不动,一切没说,这样死了,便是志界。人死的时候,存心为公,乐哈哈地视死如归,以为死得其所,这样死了,便是意界。若是死的时候,牵挂一切,难舍难离,有些难过的意思,这样死了,便是心界。若死的时候,含着冤枉的念头,带着怨气和仇恨,这样死了便是身界。你让我把这些分清楚,定住位,大难临头,心不动摇,能出劫数。后来县上武斗,那天我坐班车要到清风关去,班车出县城十里路,枪声四起,车内一片混乱,我急忙藏在座位下,忽然想起你所说的话,急忙出来,正襟危坐,身边一青年,接着钻入座下去。等武斗结束,仍不见青年人出来,我伏身一看,那青年已被流弹打死了。那次班车没有再去清风关,我又步行到县城,县城里又有了连续三次武斗,我仍是镇定如常,没有受到灾祸。所以,我来看内弟,本要给他也讲讲你给我说过的话,可没见上,我就一定要来看看你。善人说:这好。你永远要记住:他变事,我变人,他修庙,我修神。王疤点着头,从怀里掏了五元钱要给善人,善人不要,王疤说:咋能不要哩,是你把我命都救了,一条命还不值五元钱吗?何况我还要你说说,我内弟能不能躲开这场难,他确实不是联总的人,他是趁现在世事乱着想去新疆,听说新疆那儿容易落脚,能混住吃喝……,可硬说他是联总的就扣下来了。王疤刚把五元钱放在炕沿,狗尿苔进来说:胖联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