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5页)


  窑场上、卡站上都在议论着蝙蝠的事,鬼魂的恐怖笼罩着古炉村,每到换班去公路哨卡的人都打了火把,经过巷道,拿火把照着院墙头的瓦楞和树,查看有没有蝙蝠,一连三天,只发现了七只蝙蝠,拿火把去烤,蝙蝠再就没有出现。而猫还在叫春,见了叫春的猫就撵。长宽说:撵的猫干啥,人都干那事哩,还不让猫叫个春?迷糊问长宽:是啥意思?长宽说:人还是要有本事哩!迷糊说:我是听不懂。长宽说:可怜。迷糊说:谁可怜?长宽说:你可怜。迷糊提了拳头说:我可怜?你敢说我可怜?!长宽说:我可不是红大刀的,打起来没人帮你。迷糊到底还是把拳头松下了。
  长宽和迷糊在巷里差点打起来,立柱却把他两个兄弟和三个妹子叫到他家老院子里说事。立柱的妈长年都病蔫蔫的,在立柱被下河湾和镇联指的人打伤后,受了些惊就睡倒了,再没下炕。眼看着老人一天不如了一天,又加上蝙蝠那么多的飞到院里,甚至钻到屋里来,就觉得心里不美气,听了摆子的话,他就在镇上给他妈买了寿衣。他父亲去世早,当年埋父亲时就拱了双合墓,也同时给他妈做了棺材,按兄弟们立的规程,他妈的墓是老二拱,棺材是老三做,寿衣及丧事由他承担。立柱把兄弟和妹子叫到他家老院子,上房里他妈在炕上奄奄一息,厦子屋里他们就商量着要给老妈准备后事的事。立柱拿出了全套寿衣,说咱们就这一个老人了,临走要给老人穿好,原本买三件套的,他买了五件套,而买了五件套这钱就多了,多出的钱应该兄弟三人再平摊。这话一说出口,两个兄弟都不同意,三个人就吵起来,气得立柱就拿了寿衣出了门,说:那好,那好么,怪我多买了,多买了我给我留下,我穿呀!三个妹子出来撵他,撵不上,红脖子涨脸的顺着巷道往村西走了。
  第二天的傍晚,雪还是不紧不慢地下,地上把什么都冻瓷了,磨眼家的猪圈垮了一个豁,猪跑了出来,他越撵猪越跑,竟然跑到山门后边的树林子里,急得他要拾一块石头打猪,看着地上有块石头,一拾,拾不起来,又去拾一块砖头,砖头还是拾不起来,全冻住了,一抬头,却看见树林子后的那片坟地里有个影子在动,忽大忽小的,猪也不撵了,喊着有鬼有鬼,连爬带滚地跑回村道。村里人听了,问是不是看着是人,磨眼说谁这会儿去坟地的,是人怎么能忽然大了忽然小了?又问是不是狼,下雪天狼肚子饥,可能是狼先躲在坟地里等天黑了才要迸村的?磨眼说不是狼,狼在地上四个腿的咋能立起来,再说猪一闻见狼的气味就吓瘫了,猪还会往树林子里跑吗?这么说就是鬼了,但到底是不是鬼,何况磨眼家的猪还得寻回来,仗着人多,一伙人就进了树林子,却再也没见什么东西,猪倒是在一棵树下卧着瞌睡了。而就在这时,来回却从树林子的另一头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原来是来回?可磨眼坚持说他看见的影子不是来回,那么,即便是磨眼看花了眼,坟地里确实是来回,来回为什么会在天擦黑的时候去坟地呢?问来回:你干啥去了?来回一语不发,摇摇晃晃向村道里去,老顺一股子风似地跑了过来,说:你又到哪儿去了?你又到哪儿去了?把来回还是掮起来,像掮着一袋粮食,才要回家去,前巷里的立柱家就起了哭声。
  立柱死啦。
  立柱是头一天致气从他家老院子里出来,往村西走了,一夜就没回来,第二天还是没个踪影,他媳妇以为立柱赌了气又去镇上退那三件寿衣,并没多在意。到了傍晚,他媳妇正在案板上擀面条,面团子怎么都擀不好,一擀开中间就烂个窟窿,揉了再擀,还是中间烂个窟窿,还说:这怪事!立柱就进了门。他媳妇一看立柱浑身泥雪,嘴脸乌青,手里还拿着三件寿衣,就问你到镇上去了,咋没退寿衣?立柱说他没去,他在后洼地里气得转了一夜又转了一天。他媳妇要骂他,但没有骂,让他快歇着,吃了饭早早去睡。立柱就坐在厨房的槛上,还在喘气。他媳妇又在擀面,听到咚地一声,扭头看去,立柱栽倒在了门槛下,头和脖子一下子变得很粗,忙说:你咋啦,你咋啦?立柱眼睛就瞪直了,再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