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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五章(第2/14页)

“问题不是不惜一切代价上演我的戏,”皮埃尔说,“更确切地说,是要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演戏才具有意义。”

弗朗索瓦丝苦恼地看着他,八天以前,和格扎维埃尔一起在北极酒吧时,他曾把自己比喻成一只顽固的虫子,她当时仅仅把这视作心血来潮,现在看来他心中确实产生了一种不安。

“你在九月份曾对我说,即使战争到来,也应该生活下去。”

“完全正确,但以什么方式?”皮埃尔心不在焉地端详他的手指,“写作、导演,这毕竟不是最终目的。”

他确实茫然不知所措,弗朗索瓦丝几乎要责怪他,因为她需要的是能够安安稳稳地信赖他。

“按你的说法,什么是最终目的?”她问道。

“正是因为如此,不存在什么简简单单的事。”皮埃尔说,他脸部表情模棱两可,几乎有些愚蠢。每天早上,当他睡眼惺忪,绝望地满屋寻找袜子时就是这副模样。

“两点半了,我估计。”热尔贝说。

通常他从不第一个离开,只要他和皮埃尔一起消磨时光,他什么也不顾及。

“格扎维埃尔又要迟到。”弗朗索瓦丝说,“这很讨厌。姑姑坚持要我们三点整到达,为了赶上喝开幕式的波尔图葡萄酒。”

“她在那里会烦得要命,”皮埃尔说,“本来应该事后约她。”

“她要看看究竟什么是画展开幕式。”弗朗索瓦丝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象的。”

“你们会觉得可笑!”热尔贝说。

“这是姑姑的一个被保护人,”弗朗索瓦丝说,“这事无法回避,上次的鸡尾酒会我已经缺席了,看来这让她不高兴了。”

热尔贝站起来,向皮埃尔随手敬个礼以示道别。

“晚上见。”

“改日见。”弗朗索瓦丝热情地说。她看着他走远,他身上那件拖到脚跟的又长又肥的大衣是佩克拉尔的一件旧大衣。“他真够劳累的。”她说。

“他很可爱,但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事情可谈。”皮埃尔说。

“可他从来不这样,我觉得他闷闷不乐。也许是因为星期五晚上我们没管他,但那是合乎情理的,我们都累垮了,想马上回去睡觉。”

“除非后来有人碰到过我们。”皮埃尔说。

“我们直奔北极酒吧,从那里又直接跳上出租车。只有伊丽莎白知道,但是我事先告诉她别说。”弗朗索瓦丝把手放到后脖子上梳理头发。“这会很麻烦,”她说,“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谎言会使他伤透了心。”

从少年时代起,热尔贝就养成一种有些多疑的敏感性格,他尤其害怕自己惹人讨厌。皮埃尔是世界上唯一在他生活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乐意接受他的恩惠,但条件是他要感到皮埃尔照顾他不是出于某种义务。

“不,完全不可能,”皮埃尔说,“再说,昨天晚上他还那样高兴,那样友好。”

“他也许心里烦闷。”弗朗索瓦丝说。热尔贝郁郁寡欢,而她却无能为力,为此她深感伤心。她希望他幸福,她喜欢他那单纯而有趣的身世。他工作时有鉴赏力,并有成就,他有几位各显神通、才能令他钦佩的朋友:班卓琴演奏能手莫利埃、能完美流利地说一口行话的巴里松、能不费吹灰之力一次喝六杯潘诺酒的卡斯蒂埃。晚上他常和他们一起在蒙帕纳斯的各个咖啡馆里练习喝潘诺酒,而他的班卓琴则弹得更为出色些。其他时间,他都愿独来独往:看电影,看书,怀着并不过分、然而执着的小小梦想在巴黎游逛。

“这个女孩子,她为什么还不来?”皮埃尔问道。

“也许她还在睡觉。”弗朗索瓦丝说。

“不会,昨晚她到我化装室里来的时候还说她让人叫醒她。”皮埃尔说,“也许她病了,这样的话,她会打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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