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8/9页)

信是颤抖的手用俄语写就的,使用的是黑墨水,笔尖不太流畅。信是这样写的:

下塔吉尔,1993年9月。

杰森,亲爱的朋友:

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那么在你收到的时候我已经离世了。我得了伤寒,是跳蚤和虱子传染的。现在他们正在关闭这个劳改营,要把它肢解,把它从地球表面上抹去,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那样,其实不然。

十二个政治犯获得了特赦,是莫斯科一个叫叶利钦的人批准的。其中有我的一个朋友,他是立陶宛人,是一位作家和知识分子。我信任他,并托付他寄信。他答应把信藏起来,回家后就寄出去。

我还要搭乘火车和牲畜卡车去一个新的地方,可我是到不了那里了。所以我向你道别,并告诉你一些消息。

信中叙述了三年半之前在东柏林遭逮捕后发生的事情。图尔金叙述了在勒福托沃监狱地牢里遭受的毒打,以及他认为还是彻底坦白为上策的想法。他描述了臭气熏天的地牢,那里的哭墙和无尽的寒冷、那里刺眼的灯光、厉声的盘问,以及在回答不够快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情景。

他讲到了阿纳托利·格里辛上校。上校确信,图尔金必死无疑,因此他兴奋地吹嘘起他此前所获得的成就。图尔金由此知道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那些人的详情:克鲁格洛夫、布利诺夫和索洛明。他还得知,为了使西伯利亚军人开口,格里辛所使用的手段。

审讯结束后,我祈祷死去,就像我已经多次祈祷过那样。劳改营里有许多人自杀,但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坚持下去,坚持到我也许能够获得自由的那一天。现在你已经认不出我了,妻子柳德米拉和儿子尤里也认不出我了。我现在没了头发,没了牙齿,骨瘦如柴,伤痕累累,浑身发烧。我并不后悔我所做的事情,因为这是一个肮脏的政权。或许现在我们的人民已经获得了自由。其中有我的妻子,我希望她快乐。还有我的儿子尤里,是你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感谢你为此做出的努力。再见了,朋友。

尼古拉·伊里奇

杰森·蒙克把信纸折叠起来,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双手抱住脑袋,像小孩一样痛哭起来。那天他没去上班。他没打电话说明原因。他拒绝接听电话。晚上六点钟,天黑了以后,他查阅了电话本,坐进自己的汽车,朝着阿灵顿驶去。

他找到了那座房子,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一位妇女打开了门,他朝她点点头说:“晚上好,马尔格卢夫人。”然后径直走进去了,把目瞪口呆的女主人留在了门边。

肯·马尔格卢在客厅里,他已经脱去了西装,手里拿着大号的威士忌酒杯。他转过身来,看到了闯入者:“嗨,怎么回事?你闯进……”

这是他挨揍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在之后的好几个星期里,他每次说话都会发出令人难受的吹口哨那样的声音。蒙克打了他,打得凶狠,一记重拳击中了他的下颚。

马尔格卢个子高大,但状态不佳,而且午饭的酒劲还没有消退。那天他去过办公室,但没人在工作,员工们都惊恐地小声讨论着像山火般蔓延整栋大楼的那个消息。

蒙克总共打了他四拳,他代表所损失的每个间谍揍了他一拳。除了打裂他的下颚之外,还打肿了他的双眼并打断了他的鼻梁。然后他就走了。

“听起来像是个积极的举措。”奈杰尔·欧文说。

“也只能积极到这个地步了。”乔丹同意他的看法。

“后来呢?”

“嗯,还好马尔格卢夫人没有报警,她给局里打了个电话。他们派来了几个人,正好看到马尔格卢被搀上救护车,送去最近的医院急诊室。他们安慰了他老婆,她指认是蒙克。于是那些人驱车来到他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