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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逝的时光(2005—2006)(第4/23页)

与托尼谈过一次后,我做出了决定。他的公寓在奥拉宁堡大街附近,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台球桌;走廊的相框里都是威尔·斯泰西的相片,边上摆着罗斯科的画册;工作室里摆满了工具箱、灯光道具、磨削器械、电烙铁和其他魔术道具。托尼最新的节目是在舞台上将一束绿色的激光扭曲打结,然后将它切成两段,再以不知什么方式把一个挂衣钩拴在上面。除了这束绿色激光,在空中来回晃荡的挂钩再没有别的着力点。

我去找他时,常常会和他一起打台球,这次也不例外。还在寄宿学校时,我们几乎每个周末都和哥哥一起去“头彩”打球。马蒂曾是学校里最棒的台球手之一,他手握台球杆,身着黑色皮衣,配上又长又油的头发,活像B级片里的人物。我们当时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有男朋友了。”托尼边打边说,“人还不错。”

“那现在怎么办?”

他无奈地望着桌上的球,最终选了黄球作为目标。“不知道。我想我喜欢你姐姐,我深深地爱上了她。喜欢她的那部分可以容忍她男友的存在,深爱她的那部分却想将他碎尸万段。”

这一杆打偏了。“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还不放弃你姐姐。”他说,“为什么我不减少和她联系的次数,另找一个人过日子。那不也挺好吗?到时候,我会偶尔站在那儿想:可惜没能追到丽兹,但这也未尝不好,反正就这样了。”他边说边摇头,“可我就是做不到!”

“我知道。”

“我永远做不到。也许过上半年,我又会换一套说辞,或是开始自欺欺人。但至少现在我是诚实的。”他放下球杆说,“我的意思是,就算有人一辈子都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谁又能说这就是不对的呢?”

一月的一天,灰褐色的夕阳照进车厢,天边的云彩有棱有角,显出几分金属的质感。火车慢慢减速,滑行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阿尔瓦已经在卢塞恩的站台上等着我了。她在我脸上亲了三下,带我走到她的汽车旁。她的丈夫坐在车里等我。

“不敢相信,你真的来了。”她一边走一边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亚历山大·尼古拉·罗曼诺夫已经六十七岁了,但看上去至少要年轻十岁。

“我是亚历山大,”他伸出手对我说,“很高兴认识您。”

他说话几乎没有任何口音。他又瘦又高,一头灰色鬈发,长得仪表堂堂,那天还特地穿了西装和衬衫,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整个脸庞就像雕刻的一样棱角分明,嘴角挂着一丝调皮的笑容,但除此之外,他就是一个过时的老人。很难想象他从前也能灵活地避开他人的拳头,像许多年轻人一样不知道如何修理漏水的下水管道。

阿尔瓦管她丈夫叫萨沙,这是亚历山大在俄语中的昵称。她开车带我去他们的木屋,一路上罗曼诺夫都在给我介绍这一带的情况。他洪亮的声音令我着迷,我从中品味出了他许多私密的想法。罗曼诺夫在二十岁出头时成名,作为一个有学识的花花公子,他的中长篇小说被翻译成了三十种语言。如今,他的名声早已今非昔比,只有在网上还能找到关于他第一段婚姻的报道以及许多黑白照片,其中既有他与同时代著名艺术家的合影,也有他独自一人在卡姆登区的一家酒馆里抽烟的照片。

两年前,阿尔瓦和他离开卢塞恩,搬到皮拉图斯山[24]脚下这个名叫艾根塔尔的小山村居住。这一带乡村味十足,除了几个农民和当地人,几乎没有外人。从外面看,大多数度假小屋都空着,远处依稀能听见黄色邮车规律的喇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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