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华纳德(第35/76页)

“很简单,你应该扇我的耳光。”吉丁格格地笑了。“几分钟之前你就应该这么做。”

吉丁注意到自己的手掌汗涔涔的,他紧紧抓住膝盖上的餐巾,从而努力支撑着自己的体重。华纳德和多米尼克正在吃着,缓慢又不失优雅,好像他们在另一张桌子上。吉丁想,他们没有躯体,两个都没有。一些事情消逝了,房间里的水晶灯光成了X射线,不仅穿过了骨骼,而且到达了更深的部位。他们是魂灵,他想到,坐在餐桌边的、穿着晚礼服的魂灵,少了藏在其中的肉身,赤裸得可怕——令人毛骨悚然,因为他想看到他们精神上、肉体上的痛苦,但是只看到了一丝不挂。他想知道他们看到的一切,如果他的肉体不复存在了,他自己的衣服里会包裹着什么?

“不?”华纳德说,“你不想做这件事,吉丁先生?但是当然,你不一定要做它。说吧,你一点儿都不想做这件事了。我不在意。对面坐着罗斯通·霍尔科姆。他也能像你一样建造‘石脊’。”

“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华纳德先生。”吉丁嘟哝道。他的眼睛盯着沙拉盘子里的番茄酱:软软的、颤颤的,令他恶心。

华纳德转向多米尼克。“你记得我们就某一请求进行的谈话吗,吉丁太太?我说过,在这个请求上你不会成功的。看看你的丈夫,他是个能手——但没有努力。这就是做它的方式。改天比一下吧。别费心告诉我你不能。我知道。你是个外行,亲爱的。”

吉丁想,他必须再说点什么。可是只要那沙拉还摆在他的面前,他就办不到。错误来自那个盘子,而不是来自桌子对面那个难以取悦的可恶的人。房间的其他部分是温暖安全的,他突然向前倾身,手肘把那个盘子扫下了桌子。

他说了一句抱歉的话。有人走过来,伴随着礼貌的道歉声,地毯上的污物被清除干净了。

吉丁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看见两张脸转向了他,知道他已经说出来了。

“华纳德先生的做法不是要让你痛苦,彼得,”多米尼克平静地说道,“他是为我这样做的,想看看我能承受多少。”

“的确如此,吉丁太太,”华纳德说道,“部分是这样,另一部分是:证明我自己。”

“在谁的眼里?”

“你的。也许也是我的。”

“你需要这样做吗?”

“有时。《纽约旗帜报》是一家卑鄙的报纸,不是吗?噢,我出卖我的名誉,换到一个看别人如何对待自己荣誉的特权。”

吉丁想,自己的衣服里什么也没包裹着,因为那两张脸不再注意他了。他是安全的,他坐的那张桌子旁的位置是空的。他搞不清楚,在那非常遥远、跟他毫无瓜葛的地方,那两个人为什么会彼此静静地对望,不像是敌人,不像是干着同样勾当的刽子手,倒像是战友。

在即将起航的前两天,华纳德在深夜打电话给多米尼克。

“你能马上过来吗?”他问道,听到电话里没有回音,他又说道,“噢,不是你想的那些,我遵守协议,你非常安全,我只是今晚想见见你。”

“好吧。”她说,同时惊奇地听到了一声平静的“谢谢你”。

当电梯门在他顶楼公寓的私人门廊打开时,他正在那儿等着,但是没有让她出来。他也走进了电梯。

“我不想让你进我的房子。”他说,“我们去下面的一层。”

电梯工人惊奇地看着他。

电梯停下来,在一扇上着锁的门前打开了。华纳德打开门,请她先进,然后跟着她进入了艺术陈列室。她想起这是一个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的地方。她什么也没说,他也没做任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