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7页)
但是,在我老去之前的那些下午,还是有人记得这个永恒的卡斯托里娜,尽管她早已逝去。(译注:英文版这里的翻译是没人记得她,没看过正式出版社的书,所以不敢确认,根据上下文,主人公记得她)。由于在酒馆的一次争吵中失去了一只眼睛,她还戴着海盗的独眼补丁,在这悲惨的内河码头角落里逐步加冕为老妓女中的神圣女王。她最后一个稳定的男情人,是一个生性开朗,名叫霍纳斯-艾尔-加莱奥特(Jonás el Galeote)的卡玛克伊(Camagüey)黑人,而且他曾经是哈瓦那(La Habana)最好的喇叭吹奏手,不过在一次火车
灾难后彻底丢失了笑容。(译注:Jonás el Galeote,英文版是划船奴隶霍纳斯,galeote在西班牙语中就是“划船奴隶”这个意思,这里暂且按照名字读法翻译。)
断开那味苦的回忆之后,我感到心脏有一阵刺痛,最近三天我使用所有类型的家庭自制药都缓解不了这个疼痛。紧急情况下我会去找一个医生看看,那位医生门第高贵,是我四十二岁看病时那位医生的孙子。他们祖孙二人长得一摸一样,这实在让我害怕。过早的秃顶,戴着厚如瓶底的近视眼镜,还板着一副无法安慰的苦瓜脸,看起来和他七十几岁的祖父一般衰老。他用金匠工作时那般集中精神,给我整个身体做了仔细的检查,听了胸腔和背部,给我测了血压,做了膝跳反射,检查了眼睛深处,查看了下眼皮的颜色。暂停期间,我须在检查桌上换个位置,他问了我几个含糊而快速的问题,我几乎没有时间去想该怎么回答它们。一个小时后,他含着愉快的微笑看着我,说道:“好了,我认为我真没有其他能为您效劳了。你想说什么?你的身体在您这个年龄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我答道:“我很好奇!你爷爷在四十二岁也对我说了相同的话,好像时间并未流逝一般。”他说:“您可以经常碰到有人对您说这话,因为您经常处于一个岁数上。”我试着用一个可怕的句子去挑衅他,说道:“唯一确定的事就是死亡。”他答道:“是的,但是像您这般保持着这么好的状态,死亡还是比较困难的。真抱歉我不能帮助您。”
它们都是贵重的回忆,但是在八月二十九号前夜,我的腿好像灌了铅,迈着沉重的步伐爬上自家的楼梯,那时真正感到一个世纪的巨大重量正毫无怜悯地等着我。当时我又一次见到了我的母亲——佛罗丽娜-德-迪奥斯,她躺在我现在的床上,也就是她终身拥有的那张床,依旧给予我和她死前两个小时同样的祝福。情绪混乱中,我明白这是临终时的一个通知。我拨通了罗萨-卡瓦尔加斯的电话,要求她当天晚上为我带来那个小女孩,因为到我九十岁的最后一口气时,万一我活下来的幻想没能实现。我晚上八点钟又打了一个电话,老鸨又说不行。我惊恐的喊道:“这是必需的,任何价钱都行。”老鸨连再见都没说就挂断电话,但是十五分钟之后,她却打了过来:“喂,她在这里。”
我晚上十点二十分到达妓院,把我此生中最后的一些信件交给罗萨-卡瓦尔加斯,还有一些我打算在我死后怎么安置这个小女孩的事情。她认为我被那次谋杀影响了,然后开玩笑说:“请你想想,你要死也别死在我这里。”但我对她说:“之前我已经被哥伦比亚港(Puerto Colombia)的火车碾压过,但是这堆破烂东西杀不了人。”
那天晚上,我准备好了,我趟下准备着九十一岁开始的那瞬间发作的此生最后一次背痛。我听见远处的钟声响起,感觉到正侧着睡的德尔加蒂娜的芬芳灵魂,我还听到远处地平线的一声叫喊,也听到可能是一个世纪之前死在这个房间的亡灵的哭泣声。伴随着最后一次呼吸,我关掉电灯,把我的手指和她的手指相扣起来,这样我就可以用手携着她,我数着十二点整点时敲响的十二次钟声,钟声响起的同时我流下了此生最后的十二滴眼泪,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公鸡啼叫,紧接着光荣的钟声和宴会的爆竹声响起,它们都在颂扬我完好无损地度过九十周岁的喜庆之情。